布兰温是在肢体的麻木和僵硬中醒来的。针扎般的刺痛感从被长时间压迫的小腿涌进来,迫使她从梦乡中回归现实。
她动了动手臂,肩颈下枕着的绵软布块有效地缓解了睡姿不正确造成的肌肉紧张。毯子顺着动作滑了几寸,她打了个哈欠,把脸完全地露出来。
宿舍怎么这么暗?她拥着毯子,有些迷茫。
床也好硬。
“已经快十点了。”淡淡的男声从一边传来。紧接着,熄灭的壁灯啪地亮起。
布兰温揉着眼睛的手顿住,头机械般转动着。她往声音来源处看去——是斯内普。他似乎遇上了什么难题,昏暗的光线在他右侧的眼窝下形成三角形的光斑,让他略显生硬的轮廓柔和了些。
“把颠茄汁拿来,五十毫升量的。”斯内普不客气地使唤着,他正在往一个吊起的坩埚投入布兰温叫不出名字的草药,橙黄色的蒸汽汇成长条在药液上打着转腾空而去。
是要她留下来帮忙的意思?
布兰温理了理因为闷热而汗湿的头发,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往房间另一侧的药柜走去。
“要加进去吗?”她问。
“先放一边。”斯内普答。
布兰温像往常一般把瓶子放在他左手不远处。略带着高度的鞋跟让她还未恢复的小腿更加酸痛,她左右扫视了一圈,把不远处的高凳勾在腿后,小心地坐下去。
魔药在坩埚里发生着奇妙的变化,磨成粉末的药材顺着水液旋转的方向消失融化。布兰温右手撑着左肩,低头观察来回变化的药液,不知不觉中入了迷。
药剂颜色逐渐稳定下来,斯内普刚刚还在打结的眉头松开了。他在写满推算过程的羊皮纸上写了几串词,这才放下笔,把目光移向布兰温。
布兰温好奇地靠近了些,“这是什么?”
“这是——你穿的这是什么?”斯内普一抬头,就看到片白皙细腻的肌肤。抹胸的礼裙让女巫的肩、颈和上半部分的背一览无余。她往前倾着身子,肩胛骨如同展翅欲飞的鸟儿隆起,紧致的肌肉包裹在外。中央的脊柱沟深深凹陷下去,背中的绑带若有若无地挡住了柔美的、向下延伸而去的线条。
他惊得急急倒退了两步,怒气冲冲地说,“你——”
她为什么站得这样近?
布兰温对他突变的情绪表现出迷茫,她低头看了眼自胸骨处便裹得严实的衣服,“我穿的——礼服?今天是圣诞舞会。”
斯内普突然哑言,这的确是件再普通不过的礼服,比起今天舞会上他所见到各种华丽的、别出心裁的设计,它普通得像是在霍格沃兹的校袍略施变形术而变成的。
他目光挪移,落在她前方的桌子上。在桌子的阻挡下,她和自己隔着并不算近的距离——甚至能塞下三个坩埚。
他气势汹汹的质问忽然变得如此苍白和无理。
斯内普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处。他才发现,今天的布兰温妆容精致,细长上翘的眼角在线条的勾勒下抹去了她脸上残存的稚气。而比寻常人高出一截的个子让她更显成熟。
不,不对
他气急败坏地撇开脸,咻地飘起搭在墙角的毛毯,将它全部兜在女巫身上。
“外面下着雪。”他声线硬得像是被风干多年的魔药材料,“披着一层毫无保暖作用的布料并不能让你规避进医疗室的风险——”
“可是我不冷。”布兰温指着坩埚下还在燃烧着的火焰,把系得有些透不过气的毛毯松开几寸,“而我也没有蠢到连保暖咒都忘记了。”
她还想说什么,却感觉到脖子上的毛毯再次收紧了力道。斯内普跨出几步,打开了魔药间的门。
“十点了,你该回宿舍了。”斯内普对着门外的空气一板一眼地说。
温度乍然降下来,布兰温想要掸开毛毯的手顿了顿。
今天是圣诞,十点远没到禁闭时间,没有人会那么早回宿舍。
就连费尔奇也不会这么扫兴!
斯内普的突然翻脸让她一头雾水,她不悦地在喉咙里闷出半个音节,耷头垂脑地往门外走去。
“咔嗒。”地窖的大门也被关上了。布兰温脚尖在地上碾了几下,却发现地上出现了截然不同的两个影子。
她惊讶地回身,斯内普落后她半步,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我认为——即使是圣诞节,霍格沃兹内也不允许实行幻影移形。”斯内普用余光迅速地斜了眼愣在原地弄不清状况的女巫,“而斯莱特林的女生宿舍也并不在地窖门口。”
布兰温试探地迈出两步,重叠在一起的影子摇晃、分离。过道的铃铛不知疲倦地奏乐着,身后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跟上,两道影子衣角微妙地纠缠在了一起。
就好像刚刚在坩埚里追逐着、逐渐融合的药剂。
围毯下忽地升起股暖风,熏得布兰温耳根发热。她不自在地咳了声,加快了步伐,往宿舍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