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分钟就迟到了,那个女人讨厌迟到的人,”玄逐归满脸不耐烦,“你到底画好了没?”
“她还讨厌曼陀罗花,但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往枪口上撞,”羽溯勾完了他的唇角,“行了美女,穿鞋去。”
玄逐归一边走一边觉得腿痒,裙摆扫到身上的感觉太诡异了。而等他看到了那双羽溯口中的鞋,连自我了结的心都有了。
“高跟,”玄逐归转过头,一脸的难以置信,“我,这么高的跟?”
“西凉川的女人不穿高跟鞋吗?”羽溯擦了擦手,“血族宴会上的所有女性血族都穿这个,我以为这是基本礼仪。”
“为什么要穿这个折磨人的东西?只有琳琅天城才破事多,但初墨从来不乐意去那些地方,”玄逐归比划了一下,依旧无法上脚,“老子穿完都跟你一样高了。”
“我不介意,女士的身高不会成为我评判她的标准,”羽溯微笑道,“还有,你的头发得放下来。”
玄逐归一直都扎着高马尾,他束发时的发尾已经到了腰际,散开之后显得更长了。羽溯没去拿桌上的梳子,他掌心里凝出了一个深灰色的光球,往玄逐归的黑发上一抹,还带着束发痕迹的长直发转眼间就成了风情十足的大卷。
“你他妈——”
“如果你想被认出来,”羽溯摊手,“我可以帮你恢复原样。”
玄逐归一口气险些没接上来,他盯着羽溯看了足足半分钟,最后咬牙切齿道:“你完了。”
羽溯表示随时待命。
玄逐归最后只剩下了鬓边的两缕头发还垂着,后脑原本束马尾的地方变成了一个精致的发髻。玄逐归动了动头,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个造型不影响活动。
“你可以不穿鞋,”羽溯说,“光脚吧,正好方便行动。”
玄逐归十分满意这个提议:“进去之后要干什么?”
“抛媚眼,”羽溯一本正经道,“对文曼。”
玄逐归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脸上的微笑十分得体:“你很好。”
同一时间,第七梦境之内
塔尔本以为梦塔内部的构造和无间塔相差无几,但进来之后才发现完全不一样。梦塔光是一层就有足足十个高度的平台,它们交错着悬浮在半空,如果来者没有自己登上去的能力就只能等平台靠岸。这里和无间塔一样,两层之间的阶梯都有着空间压缩的法术,但通向高层的通道前站着的并非守卫。
虞影溯不知道从哪里捞出了一枚戒指,那上面嵌着一颗巨大的祖母绿宝石,绿得纯粹又干净。守在门口的一个衣着暴露的男人跪在了他身前,双手高举过头顶接过了这个入场券,爬行着为他们带路。
“每一层都像是一个单独空间,层主可以自己安排里面的构造,不过楼梯通道都属于陈安,”虞影溯指了指过道墙壁上尤其瞩目的巨大鹿头,那对鹿角几乎横贯了通道的整个天花板,张牙舞爪地彰显着拥有者的富裕,“十五年前猎得的,这是琼佩密林的鹿王。”
虞影溯没有改变自己的声音,他和塔尔说话时连语气都和平时一模一样,全然没有尴尬感。
塔尔把声音压得很低,轻得几乎都听不见:“这里的人都这样?”
“只有二层这样,”虞影溯很配合地低声道,“文曼的喜好。”
他们说话间,一股奇特的香味从随着二层的灯光一同扑面而来。塔尔的脚步一顿,他记得这个味道,先前在霜兰幽谷里让他出现幻觉的就是这个。
“古魔派的每个领主都有拥有古代恶魔的纹章,”虞影溯抬起了手背,属于烙印的纹章闪着幽光,“文曼胸口正中的位置,有一个属于欺诈的纹章。”
塔尔眯起了眼睛,他们选对人了。
“古魔派九大领主,虽说是按照古代恶魔的数量来定的,但一共只有四个种类的纹章,”虞影溯道,“欺诈、死灵、恶疾和混沌。”
深渊海里的沉眠和幽闭和魔族没有什么来往,他们很久都未曾出现在人们视线中,没有交集也算合理,但塔尔意外的是另外三位。
“烙印和深魇没有?王权也没有?”
“王权是魔族大君的契约恶魔,而魔族大君的亲妹妹是清道夫首领,和古魔派对立很久了,”虞影溯解释道,“不过烙印比较特殊,她始终都是中立的。”
深魇和王权关系匪浅,而这中间从未表过态的烙印始终都游离在两方势力之外,也自然而然了成为了各自争抢的对象。古魔派说到底信仰的也并非全部的古代恶魔,他们只在意能不能带来利益,没有人会真的忠诚。
“我今天还听到一个说法,有人议论烙印这是第一次给别人赐印,她选择了王权的对立面,”虞影溯让领路者退后,自己搂着塔尔走进了昏暗旖旎的暖色灯光中,“下午我见过你回去之后在酒馆里遇到了一个信使,他给了我一张邀请券,上面有文曼的唇印。”
塔尔这才明白烙印为什么说这个纹章可以帮助他们,他问道:“古魔派的九大领主按照原本的安排,是不是各自的纹章都不一样?”
虞影溯笑了,用落在他唇边的一个吻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原本只是怀疑,但在收到文曼的请帖之后证实了这些流言的真实性。羽溯那时躲在酒馆的一面墙后,仅仅一个眼神交流,他们就都明白了自己应该干什么。
羽溯如今用着虞影溯的外貌,无梦城人尽皆知有个黑色长发的吸血鬼杀了欺诈,而欺诈是文曼所信奉的魔。塔尔虽然不知道玄逐归最后会用什么模样出现在众人眼前,但只要他还站在羽溯身边,矛头对准他就会是毋庸置疑的事。
“所以他们要迟到,为了惹怒她,”塔尔思索着,“也为了让文曼注意到你,方便把落霄倒进她的酒杯。”
不,不止这个。
“只要你们动起手,羽溯加入清道夫和你加入古魔派都会少一层障碍。而我其实无所谓,因为对魔族来说爱人和纹章相比不值一提,我甚至可以是冲破斯卡文吉尔家内部的突破口,”塔尔飞快地用气音念着,忽然又顿了一下,恍然大悟,“而她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双塔三千米以内禁飞的情况下让我从无间塔顶摔到地上。”
虞影溯笑了:“虽然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么做。”
七点整的钟声敲响了,梦塔内的钟声和无间塔里的一模一样,但之后开始的不是血水遍地的决斗,而是纸迷金醉的舞会。
“文曼的发簪有什么用?”塔尔问。
“空气中的所有气味都是从她那个发簪里溢出来的,离得越近,幻觉越严重,”虞影溯拦着塔尔的肩膀,勾手抬起了他的下巴,“今晚陪我演场戏,宝贝,你是那个被我迷得神魂颠倒的斯卡文吉尔家的小孩。”
文曼的视线越过了层层人群,在虞影溯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同时落在了他们身上。塔尔那一刻眯起了眼睛,他忽然有了当时面对欺诈时的感觉。但那个盘着发的女人似乎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缥缈的视线并未在他们身上停留多久。
“欢迎来到我的舞会,”文曼抽着烟斗,绕着腿坐在了台阶尽头的一张高脚凳上,往空中吐出了一个爱心形状的烟圈,“既然来了那就都是客人,祝你们今夜……玩得尽兴。”
塔尔这时候才真正注意到了舞会场内众人的装扮,他们中有一大半都穿着和领路者类似的装束,有些跪在地上成了宾客们的座椅,有些已经成了烟灰的坟地。
他们在这其中格格不入。
“看看,这里来了一位贵客,我以为王族不屑出席我这种人举办的宴会,”文曼伸出手,烟斗直指着塔尔的正脸,“你可真是把自己裹得很严实,但这又怎么样呢?谁不知道我们公主殿下的深渊烈焰啊……你们说是吧?”
哄笑声从四周扑面而来,塔尔明白了为什么虞影溯要带他走到靠墙的角落里,因为这是在舞会中最不起眼、却也是最容易被针对的位置。他的手臂被反扣在身后,虞影溯没有锁住他的动作,只是用指尖轻轻扫着他的掌心。
有点痒。
“听说小殿下和蕾妮西亚的关系不怎么样啊,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儿玩玩?”文曼笑道,“你的前任杀了欺诈,虽然没成功让你死在幽谷里……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帮你让那个吸血鬼灰飞烟灭,你和你的新欢一起跟了我吧?”
虞影溯在他掌心里写下了两个字——不应。
“谁给你的自信,”塔尔冷声道,“你配吗?”
文曼忽地发出了笑声,她的笑声越来越肆意,最后变成了疯子尖叫般癫狂的声音。但塔尔盯着她的脸,从头到尾都没看出那张惨白的脸上有半点笑意。
“怎么办,小美女?你的情人似乎不和你站在一边,”文曼深深吸了口烟斗,一边摇着头一边让自己周身变得氤氲一片,“你是不是——没给他尝足甜头啊?哈哈哈哈——”
虞影溯的掌心扣在塔尔的下颌骨上,轻轻点了两下,让塔尔有一种真的成了筹码的错觉。舞会开始已经五分钟过去了,他不知道羽溯和玄逐归什么时候会来,但不论如何他都得和这个毒蛇一样的女人周旋,直到他们出现。
“我能做的只有把他骗来这里,之后的可不归我管,”虞影溯说道,“我以为您请帖上的意思是只要他出现,怎么,觉得不够?”
塔尔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果虞影溯能够成功成为古魔派的领主之一,那么他和自己之间今后该是什么关系?哪个古魔派领主会和清道夫首领的儿子滚上一张床?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问,因为文曼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他们身上,最细微的动作都会被察觉。
『我在你面前,』灾祸突然联系他,『追羽把封喉刃给我,让我带给你。』
『他们什么时候来?』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