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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93章 笼中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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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影溯跟在塔尔身后登上了赫什麦因峰,他久违地感受到了身体的力量,但身前的塔尔始终都只给他一个背影,只字不言。

“我们要去山顶吗?”虞影溯低声问。

塔尔依旧没有理他,但走路的速度却加快了不少。他仿佛是觉得太慢,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过了不久又逐渐加快,最后几乎是以狂奔的速度在前行。他并不在意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来,仿佛一头猎豹,在风雪中为自己撞出了一条路。

过了很久虞影溯才反应过来,塔尔是在用这种看着愚蠢的方法探他如今的底。他只想用事实来证明一切,看虞影溯是不是恢复了,温卓用的方法是否真的有效。

“可以了,”虞影溯抓住了他的小玫瑰,“停下吧。”

“停下?”塔尔一把甩开了他,另一只手攥着他的衣领将他按在了山壁上,“虞影溯,你好大的能——”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对方反制住了动作,眼前的景色瞬间倒转,被按在山壁上的成了塔尔自己。

“能耐,”虞影溯帮他补完了最后一个字,问道,“你会想让我看着你逐渐虚弱直到死去吗?”

塔尔喘着粗气,他回答不出这个问题,积攒已久的怒气得不到释放,只能一拳砸在了冰冷的山壁上。

“你不会。”虞影溯笃定。

“我死了你也没了,有必要说?”塔尔咬牙切齿地笑了一声,“哦对,你知道你也有这个本事,所以也没必要说。”

虞影溯哭笑不得,手上的力道却松开了些。塔尔没有反抗,他仿佛在刚才那一拳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如今连腿都是软的。恐惧的后遗症直至此时才显现出来,他觉得心里一阵绞痛,仿佛万千蚁虫在啃噬。

他是真的变了,虞影溯心想,他心里那道坚固无比的高墙似乎已经坍塌了大半,向他开启了一扇永远不会再关上的门。

“虞影溯,我恨你,”塔尔抓住了他的胳膊,“我恨你!”

“你爱我,”虞影溯捏住了他的下巴,“让我看看你的牙。”

“滚,”塔尔别开了脸,“你就剩十天好活了,自己找个地方埋了算了。”

“孤枕难眠啊,”虞影溯也不恼火,“我睡在哪里都少不了你。”

塔尔冷哼了一声:“我不和一团灰同床共枕。”

虞影溯有点喘不上气,不是因为跑得,主要是塔尔这幅嘟着嘴皱眉的样子着实少见。他先前在床上弄得狠了才能看见这种娇嗔一般的表情,没想到吵架也能有同样的效果。

“就算为了你睡觉有得抱,我也不能变成灰啊,”虞影溯笑了,“十天够了。”

“闭嘴,”塔尔气急败坏,“你不许说话。”

虞影溯哭笑不得地如他所愿,做了个关上拉链的动作。塔尔说不过他,不想让自己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就只能让他闭嘴。他们在暴雪之中足足死盯着对方看了五分钟,直到虞影溯的头上都积起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没有下次了,”塔尔说,“饿了就说,不舒服也说,否则让灾祸给你陪葬。”

灾祸始终都躲在虞影溯口袋里,事不关己地模样。

“遵命,我的小主人,”虞影溯牵着他的手,轻吻了手背,“那么为了古代恶魔后裔的生命安全,我们得一起努力了。”

他知道塔尔不会无缘无故带他来爬赫什麦因峰,这里除了莱茵雪兰之外必然还有其他东西。雪峰囚笼之内的龙族暂且不提,法特里柯山脉的最高峰理应还有别的蹊跷之处。虞影溯没有飞行能力,但他们的脚程都很快,到达山巅也不过半个多小时的事情。

“现在总能说了吧,”虞影溯问,“山上有什么?”

“雪峰囚笼内部的穹顶以上给我一种熟悉感,”塔尔说,“和旧宫祭台那里很像。”

“方位能确定吗?”虞影溯问。

“只能知道大致,霍恩不会再让我进去了,”塔尔说,“先去山顶看看,入口距离最高点还有一段距离。”

山巅之上的风雪一如既往,塔尔有些睁不开眼睛。他不想用火,一来是还没从方才的身心俱疲中缓过神,二来……他觉得好热,和周围的气温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全来自体内。

虞影溯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低头一看果然发现塔尔的脸颊边不知何时爬上了黑色的荆棘花纹。

“别动,”虞影溯拉住了他,“魔族血脉不是融合了吗。”

塔尔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过了将近半年才重新找回了当自己身体主人的感觉,如今甚至能感受到荆棘之下每一根血管里流动的血液。

“这里离魔族太近了,”塔尔按住了自己的侧脸,“烧得我热死了。”

赫什麦因峰上必然有一个魔族结界的稳定点,但藏在哪里却不得而知。塔尔在即将抵达山巅之时忽地停住了脚步,他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去找霍恩。

“他见过涅亚,”塔尔说,“如果这里有稳定点,涅亚……或者蕾妮西亚在这里一定待了很长时间。”

“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虞影溯说,“赫萝大裂谷的结界稳定点的确是在旧宫的祭台和墓室之间,但那块晶石究竟是怎么被放进去的?照理说那么厚的石墙不应该是空心的。”

“涅亚肯定没这个本事,”塔尔想了想,“但大裂谷结界启动的时候蕾妮西亚被关在魔族,难道是早先就已经设定好了?”

这倒也说得通,因为他们在藏书阁里找到的那块黑色石头的标注是“关闭石殿稳定点”,而非破坏。

“去问问霍恩吧,”塔尔说,“他在雪峰囚笼守了一百多年,知道的总比我们多。”

事实正如塔尔所料,霍恩在赫什麦因峰顶见过许多人,包括涅亚,包括蕾妮西亚,甚至还有那位传说中的魔族大君布雷斯特·斯卡文吉尔。

“你们斯卡文吉尔家没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会随便惹事的,”霍恩半睁着眼,“布雷希特亲自把一个石头打进了山里,我不懂你们魔族的法术,但看着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勾当。”

“什么时候?”塔尔没去在意霍恩的那些评价,“年份。”

“二十多年前……二十六吧,”霍恩说,“不算很久之前。”

君煌之前说过魔族结界已然存在了二十五年,时间对得上。

“你说的爱人就是他吗?”霍恩问道,“我在他身上闻到了莱茵雪兰的香味。”

虞影溯一顿,他手里攥着灾祸的触须,玩雪的手停住了。

“是。”

得到回答的霍恩发出了一声长叹,随即低沉地笑了。虞影溯在一旁有些疑惑,灾祸适时地凑到他耳边,把“绝世美人”的名头告诉了他。

“我只当你得很久才会回来,以为自己要等不到了,”霍恩说,“运气不错,还是见到了。”

这头巨龙已经垂垂老矣,他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塔尔知道现在的霍恩不是自己的对手,他想进雪峰囚笼易如反掌,但还是选择了回头。

“涅亚·斯图莱特是我父亲,我跟他姓,”塔尔低声道,“但我的确流着斯卡文吉尔家的血,蕾妮西亚是我母亲。”

巨龙似乎有些惊讶,他道:“清道夫的首领竟然有个孩子。”

塔尔第一次听到这个。

“告诉你点魔族的事情吧,就当做送别的赠礼,”霍恩换了个姿势,山体随着他的动作隐隐发颤,“蕾妮西亚是清道夫组织的首领,对立的那一拨自称为古魔后裔,他们信奉九大古代恶魔。”

“我知道古代恶魔,”塔尔说,“加上灾祸,现在应该有十个。”

被点名的灾祸探出了头,对着霍恩微微颔首。

“他还差得远呢,”霍恩笑道,“魔族地界的尽头有一片矿洞,叫永夜矿脉。那里中年黑暗,星光都穿不透弥漫其中的瘴气。那里面有三个古代恶魔,分别是混沌、死灵和恶疾……你应该知道恶疾,斯图莱特家的人是恶疾的克星。”

塔尔顿了顿,说:“知道得不多,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那真是可惜,”霍恩轻声道,“但你得记住,斯图莱特家的人在千年之前将恶疾封印进了永夜矿脉,否则现在的世界……该是另一番景象。”

“听有人说斯图莱特家的人是灾难的预兆,我们逢乱必出,出必逢乱,”塔尔笑了,“灾祸……”

“狗屁灾难的预兆,你们家就是给人擦屁股的,”霍恩冷笑,“每一次都把黑锅往你们身上扣,当年的洛维安娜就是被这么害死的,功绩全他妈归给了君家。”

“洛维安娜?”虞影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洛维安娜·伯兰?”

“你认识?”塔尔问。

“伯兰家就是从她开始壮大的,她算是血族里活得久的了,”虞影溯说,“公开的秘密,伯兰家的创始人是个‘来客’,从古至今最强的‘来客’。”

从人类转化的血族都被称为“来客”,。

“这世界上只会有一个洛维安娜,”霍恩道,“她原本叫洛维安娜·斯图莱特,我还是一条幼龙的时候曾经在白龙湿地见过她。都一千多年了,我一直以为她被君家害死了,没想到成了血族……她现在应该也消散了吧。”

血族的寿命说是没有限期,但鲜少有人能迈过三百年这个坎。虞影溯始终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们表面上是和魔族一样没有寿命限制的种族,但活得还不如一头巨龙时间长。

“应该很早就消散了,”虞影溯说,“赛尔芬都没见过他这位传说中的先祖,据说洛维安娜消散之后的伯兰家族就逐渐落没,至今也没有当年的风貌。”

霍恩长叹了一口气,吐息将地面上的雪扫尽了。

“你进去吧,但只有你能进去。”

塔尔猛地抬起了头。

霍恩的神情一如既往,他的双眼再次闭上了,像是沉睡的山峦,又如同停歇的火山。他像是睡着了一般再没有了声音,连呼吸都轻缓得几不可闻。

“去吧,”虞影溯推了塔尔一把,“我在这里等你。”

霍恩听见了这句话,他沉静的梦里多了一片潮湿的青草地。白龙支流的河水到了春夏交接之际会变成浑浊的色彩,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长青谷内,雪球不知从哪里探出了头。它冲到了满脸抵触的崽崽身边,对着炎阔的那个龙瞳就是一通乱啃。

“崽,你看你不吃就被别人抢了,”君煌一只手摸着脸上被抓出来的爪痕,另一只手拎着崽崽的后颈,“吃了能变厉害。”

崽崽给了他一个后脑勺,每一根毛都散发着气愤。

“我不计较你挠我了,小宝贝,”君煌把他捞进怀里,“不吃就不吃吧,你长慢点也没关系。”

崽崽的体型活像一只小狮子,君煌连搂带抱地才能勉强把他圈住。一旁的琅轩也过来顺了顺他背上的毛,但手都还没碰到,崽崽就从君煌怀里一跃而起,轻巧地落在了他肩上。

“先知,”君煌微笑,“你对我的猫做了什么?”

琅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崽崽一副看见了救命恩人的表情,趴到他肩上就不肯下来了。

“先知。”

“别,龙哥,别这么叫,”琅轩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余光望见长青谷的入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大祭司,救救你的证人吧……”

温卓探了个头,笑得亲切又温暖,随即转头就跑。

“不会有人帮你的,琅轩,”君煌的指骨被他掰出了声音,“把崽崽还回来。”

“龙哥,宴琛跟我说过手指被掰出声音不是个好征兆,”琅轩连连后退,“崽崽也不是被我骗过来的,他自愿——”

琅轩动不了了,他的脚步被寒冰冻住,动弹不得。君煌身前的草坪上有一道被浅薄冰层覆盖的痕迹,一路延续到他脚底,成为了桎梏。

崽崽趴到了琅轩的头顶,恶狠狠地对着君煌龇牙。

“忘恩负义的小东西,忘了谁把你养大了?”君煌单手把他提在半空,像拎一只幼猫,“往谁头上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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