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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54章 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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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斗祭最后的获胜者是从头赢到尾的泰尔卡,他拥有了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颁奖仪式在哄闹声中开始也在哄闹声中结束,泰尔卡被自己的三个损友折腾得够呛,险些横着从台上下来。

羽画留下的本子被虞影溯放在了塔尔的手侧,他本以为苏醒之后会立刻翻开,却没想到塔尔只看了一眼就塞到了卷轴之下,那一整天都没再碰过,等到第二天醒来之后才再次捧起来,坐在地上愣了很久。

“怎么了?”虞影溯问他,“不看还抱着。”

“不能不看,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翻开,”塔尔看着封面上皮质的裂纹和霉斑,伸出手指去摸,“这里面会有写给我的东西。”

塔尔的直觉一向很准,因此这本不算重的本子在他手里会有千斤的分量。牛皮纸被岁月侵蚀成了更深邃的沉黄,古老的色泽透着些不知名的情绪。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不知有什么奇特的情感,血脉的牵扯被二十年的时光稀释之后本应该淡泊如水,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亲爱的,”虞影溯半跪在他身前,“先什么都别想。”

塔尔不自觉地笑了一声:“那我就傻了。”

乌蒙圣堂里的星光迷蒙又沉闷,睁眼的时候是昏暗一片,闭上眼睛后便是漆黑。塔尔怔怔地盯着虞影溯看了一会儿,他如今睡眠的时间太长,导致即使苏醒,也会在起初的一段时间的茫然无措。

“什么时候看?”虞影溯问他,“和卷轴一样,总要你自己先看。”

塔尔长叹了一口气,把额头抵在了他肩上,在昏暗的光影之下看着那本老旧的本子。他没有回答虞影溯的问题,指尖也没有想象中的颤抖,如同翻开一本寻常的书一样翻开了封面。

涅亚的字是带着棱角的,从卷轴上就能看得出,但他字迹的转角却丝毫不显强硬,反倒带这些温柔的意味。扉页上的字有点像是没睡醒的时候写的,记录了本子被打开那一天的时间。

——世界历6382年的7月,夏季。

塔尔的手顿了顿,他把本子翻了个面,指腹划过一页页纸张,最终停留在了最后写了字的最后一张纸上。

时间是世界历6388年的3月,初春。

“像个解谜游戏,”塔尔轻声说,“根据线索,从已知的真相摸索出事情的全貌。”

“游戏的线索都是真的,这里可不是,”虞影溯笑了笑,“给大长老的那份信寄出去了吗?”

塔尔按着书脊:“昨天写完的,上次给追羽送信的那只鸽子我没找到,你放哪里了?”

“在龙哥家的地下室,一会儿我帮你寄出去,”虞影溯说,“不知道那位老先生看见如此高调的宣战,会怎么想。”

“他说斯图莱特家的人都不得好死,那我给他机会杀我,看看他能不能把握,”塔尔盘起了腿,“我在去年的10月份见过他一次,那时候他让我一切小心,现在我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他。”

“那他输定了,”虞影溯低笑,“我想看看他三百年后在史书里的模样。”

成王败寇,但如今他们才是那个倭寇。他们心知肚明自己如今几斤几两,也因此更要把握住可以抓牢的一切。

“我睡觉的时候……你在乌蒙做过什么?”塔尔问,“别跟我说你一直看着我。”

“我没有把握,因此需要一个……关键的东西,”虞影溯垂下了眼睛,“一个可以改变全局的东西。”

这种东西不可能出现在乌蒙,如今可能性最大的地方就是羽画口中的旧宫。

“兽人族的统领之位不好得,”塔尔压低了声音,“旷星在寻找的独角兽很有可能就是乌鲁尔达,而他被门罗囚禁至今至少有几十年了。他们如今听从君家的号令,你难道指望门罗听你的?”

“亲爱的,你可能感觉不到,”虞影溯笑了笑,“灾祸每一次见到门罗,都在想着把他吃了。”

一旁的灾祸“嗡嗡”地叫了两声。

塔尔有些意外,但虞影溯却坐在地上摊开了手,无奈地表示这是捕食者的本能。他们即使不用言语也能知道一些类似的共通的想法,有点像感应。

兽人族内部的很多事情他们了解的并不算深,但此时乌蒙圣堂的主人却出现在了偏门。虞影溯一抬头就看见蒙着白纱的萨布里亚斯缓步走来,手里拿着几乎完全破损的纸卷。

“占星者?”塔尔有些意外。

“助力,”萨布里亚斯道,“占卜结果并非乐观,改变不可或缺,你们是折点。”

萨布里亚斯的突然出现对他们来说不是件好事,他们无从得知这位占星者的目的,而对方显然也不会轻易就告诉他们。先前琅轩的话还印在虞影溯的脑中,萨布里亚斯和涅亚之间必然会有纠葛,但这些从前都未曾说出口的东西如今更加不可能宣之于众。

“占星者占卜了什么?”虞影溯试探着问。

“我所想唯有此处,”萨布里亚斯道,“战火、硝烟、天灾……皆会降临。”

“占星者既然知道会降临,想必也不会阻止我们的动作,”塔尔抬起了头,“您来帮我们吗?”

萨布里亚斯望着塔尔,半晌,摇了摇头。

“我只为我自己,兽人族文字门罗所识不全,古语失迹为灾,但我可以教给你们。”

塔尔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萨布里亚斯蒙在眼前的那块白纱,他看不出对方的情绪,也猜不到他为何会愿意教他们几乎失传的文字。

“占星者,有件事情您应该知道,”虞影溯在一片寂静中出声,“我的确是想学古兽人语的文字,但我即使学了,也不会肩负起传承的责任。”

萨布里亚斯点了点头,道:“自然。”

“您为了这个而来吗?”塔尔扣上了那本记录本,“恐怕不止。”

萨布里亚斯像是怔住了,他好半天都没有什么动作,直到乌蒙圣堂的穹顶之上突然响起了一声惊雷。大裂谷春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出十秒,豆大的雨点便打得圆形穹顶噼啪作响。雨像是直接浇灌在了萨布里亚斯的头顶,虞影溯看清了他几不可查的颤动,又看见了他缓慢地示意塔尔手里拿着的记录本。

萨布里亚斯似乎在这一刹那褪去了往日的圣洁,如同所有凡尘里的生灵,会乞求,也会哀叹。

“我希望在此留下一件属于他的东西,”萨布里亚斯在雨声中颤抖,“有他的字迹。”

雷声再次落下,塔尔眯起了眼睛。他还没有去看那本本子上记录了些什么,如今竟然已经有了觊觎之人。

“我需要理由,”塔尔自然察觉得到异常,占星者的微颤同样逃不脱他的眼睛,“合理的理由。”

“斯图莱特先生是大裂谷的恩人,”萨布里亚斯似乎早就想好了说辞,“供后人瞻仰。”

他许久都不曾流露情绪了,僵硬和瑟缩被完美地隐藏在了蒙于眼前的白纱之下,让人觉得他收放自如,冷静自持。但塔尔却觉得他像是用一道帘幕将自己与尘世割裂,如同先前的自己,想看,却又不敢看。

“如果……”塔尔顿了顿,才继续,“如果最终成功了,我不会带走太多东西。”

塔尔有自己的私心,他不想让自己的生活中掺进太多属于上一辈的痕迹。既然涅亚最终离世之时选择了这里,那不如尊重他的意愿。

“多谢,”萨布里亚斯还是那副样子,“六日后,乌蒙圣堂东偏殿。”

他来得突然,走得也干脆,如同大裂谷春季的暴雨,滂沱之后只会留下泥泞土地被浇灌的痕迹。塔尔捏着书脊的手紧了片刻,他突然很想翻开看看里面所写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能让不染尘埃的占星者都如此失态。

“我合理怀疑占星者对你父亲有意思。”

塔尔一怔,问:“什么意思?”

他问完就觉得自己傻,还能有什么意思?

“哦……再说吧,”塔尔叹了口气,“人都死了。”

他无所谓从前的纠葛,他只在意现在。

“但愿我们不要刚出了一个死局,就又踏进了一个,”虞影溯无奈道,“那位精灵先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很久都没听到过他的动静了。”

“他落在了君煌手里,能活着不容易,”塔尔翻开了本子,“但我……不恨他。他的目的只有精灵王座上的樊霄,为此他可以干出任何事情,背叛、投敌,甚至出卖自己的灵魂。”

“但亡命徒的可怕之处就在此,他们都是疯子,可以为了目标不计一切代价。刚从森林出来的你还懂得明哲保身,但先知要的就是鱼死网破,”虞影溯低笑,“好在亡命徒也分很多种,我的小魔法师属于……”

虞影溯有意拖长了音调,得到了塔尔的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我属于涉水未深的淘金者,”塔尔接了他的话,“况且我还有你。”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虞影溯是他的灯塔,是他的星光,也是他的黎明。

“最开始的时候,”虞影溯看着塔尔,“我一直以为我要单相思一辈子。”

“想问为什么?”塔尔低头去看手里的本子,“自己猜。”

塔尔把这归为信任,他相信虞影溯不会走,也如他所愿相信他爱他。他不知道这是否能被称作|爱,或许这个字本身就没什么固定的含义,只不过是两个人之间的维系和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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