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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51章 灾祸之主与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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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他亲妹妹,你看他有对我好点吗?”蕾妮西亚转过身,“哥,逆骨难削,你想困住我可以,各凭本——”

仅仅布雷希特一个抬手的时间,蕾妮西亚就倒在了大殿之内。魔族大君叹了口气,把自己妹妹放到了一旁的榻上。

“你又这么搞,”伊斯雷尔叹了口气,“她会恨你的。”

“小塔尔如果能活着来魔族地界,那我做的一切都会是值得的。我宁可她这辈子都不知道涅亚那死东西真的死了,这算什么?把我妹妹骗到手,然后自己撒手人寰?他儿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布雷希特说不下去了,他转过身,似乎不想看见自己的亲妹妹,“靠……这他妈的都什么破事。”

“你本来就救不了涅亚,”伊斯雷尔跟在他身后,“那是落霄,神来了都救不了他。”

神救不了人,更何况涅亚·斯图莱特本就不信神。

布雷希特恨自己的无能,魔族大君又怎么样?他现在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的一条命。

“我们还剩多久?”伊斯雷尔问他。

“最多二十五年,”布雷希特抱住了他,“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我自己一个人也没意思,”伊斯雷尔笑道,“我也怕有些看着很凶的家伙没了我会哭。”

琅轩最终被拖到了西偏殿的地下,唯一的一扇窗也被堵住了。他的手脚被带着电光的细链拴在房间的四角,稍稍一动,电流就会顺着指尖直通心脏。他被四根铁链和一根细管弄得几乎崩溃,细管从鼻腔插入的时候会先碰到一块软骨,微弱的疼痛感又被法术无限放大。

琅轩只觉得有个东西在不断往自己的脑子里戳,一下又一下地碾着他的骨头滑开。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即使被挖出眼球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狼狈过。萨布里亚斯踩着他的尊严往砂石地上碾,不光如此,他还要让在场的所有人看到这一幕。

琅轩呛咳不止,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和鼻涕,仿佛一个年老的瘫痪之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失禁。萨布里亚斯根本就不是要折磨琅轩的身体,这位精灵先知连灵符被剥夺都难折傲骨,更何况区区的血肉之灾。

“我……咳、咳咳……我说……”琅轩闭上了眼睛,四肢的电流几乎麻痹他的全身,“我——”

羽画调高了铁链上的电量,看着琅轩抽搐不止,又抵着他崩溃的边缘撤了术法。琅轩垂着头,视线的边缘阵阵发黑,神智却不知为何依旧清醒。

“这世界上除了我,只有樊霄知道手稿的内容,”他低声道,“他知道我还活着,就不可能放过我。”

萨布里亚斯让细管插入了他的食道,琅轩止不住地反胃,身体发出的声音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我……”他艰难地吸着气,“我……”

“怕他干什么?”塔尔问,“你是他怕杀了你,还是怕再见到他?”

琅轩呼吸一滞,又呛咳不止。

塔尔等着他平复,又问了一句:“你怕你自己还爱他?”

琅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想到一旁的羽画一个抬手,让那根插进他食管的管子带上了电。他几乎是瞬间就将胃里所剩无几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深入脏腑的疼痛感令他恨不得此刻就死去。

琅轩自嘲地笑了一声,他其实本就不该活着。

“我是……傻子吗?”他哑着声,即使说话是件异常艰难的事情,却依旧强迫自己吐字清晰,“我可能本来就……不应该爱他。”

管子上的电流逐渐消失,羽画摊了摊手,并没有为自己的添油加醋感到丝毫的愧疚之意。涅亚此生最大的败笔就是太过善良,他不忍心对跟着自己十余年的两个学生下狠手,不忍心看着伙伴流浪于世间,也不忍心让蕾妮西亚彻底和魔族断绝往来。

因此他死了,被亲近之人陷害,被自己的学生背叛。他临终之时见不到自己的爱人,他的孩子被迫周旋在无数漩涡和夹缝之间,他的手稿成为了绝响。

天才的陨落只需要一剂毒药,即使上天降下神明,也拯救不了中了落霄的人。

羽画看得清楚,于是从那之后再未有过所谓的“慈悲”。

恨意滋生的速度远比爱更快,琅轩知道自己会被侵蚀成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怪物,变成疯子,为了复仇而活。他跪在地上画那张烂熟于心的手稿,羊皮纸被滴落不止的眼泪浸湿,他擦不干净,想用涂抹加深痕迹,却没想到越擦越模糊。

“不着急,”塔尔站在他面前低声道,“在我明天醒过来之前画完就行。”

琅轩的动作一顿,颤抖不止的手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连笔都拿不住。

“占星者折磨人很有一套,”虞影溯低声评价,“我只当他嘴有多硬。”

“不够,”君煌在一旁道,“当年白龙湿地最后一战,龙族本有大半的把握可以退敌,可谁知道中间出了点岔子,导致头领之一突然发了疯,爆体而亡。这其中变故太过离奇,龙族内部怕是出了叛徒。”

“龙哥想知道这个?”虞影溯问。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父亲也不用抛下我母亲一个人独自出征。虽然我母亲的死人类皇族功不可没,但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应该算到精灵头上,”君煌笑了笑,“先知应该知道吧,不如说来听听。”

“你父亲如今就在极北冰原,他认你吗?”琅轩答非所问,“杂种——呃……”

琅轩抬头的动作带动了锁链上的电流,他一阵抽搐,再次无力地垂下了脑袋。

“再让我听见一次这个词,我把你舌头割了,”虞影溯往锁链上扔了块石头,剧烈的电流波动让琅轩几乎昏死过去,“既然不说人话,倒不如永远闭嘴。”

君煌此次前来是为了卷轴上的龙语,全大陆最难学的一种语言,不仅仅是因为奇特的发音,更是因为这种语言铭刻在龙的血脉之中。他们天生就拥有先祖对语言的记忆,因而外人学习起来困难至极。

卷轴上并没有用龙语书写而成的卷轴标注,但除了图纸之外的对话有很多都是用龙语书写而成。按照君煌的话说,那段时间的涅亚其实还在苦苦学习这种晦涩难懂的语言,他生怕自己表达出错,因此只会在非正式的地方书写这些文字。

“他那时候刚带着你从魔族出来,就你们两个,在极北冰原寒冬的风雪里足足熬了三十天,”君煌说这些的时候没什么表情,但塔尔却能看出些落魄感,“我在一个暴雪天找到了他,难以置信的是那时候你竟然还在笑。”

“为什么要从魔族出来?”塔尔问,“冬天的极北冰原足够在一天之内将人冻成寒冰,他怎么活下来的?”

“你再怎么也有一半魔王家族的血,是他唯一的热量来源,雪在你身上能溶成温热的水,”君煌笑了笑,“不过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我把他带来了赫萝大裂谷,几个月之后他就死了,因为大长老给他下的毒,又过了几个月尸体才开始腐烂。

塔尔听说过,那种毒名叫落霄,从下毒到死亡的过程极其漫长,且痛苦永伴于身。中毒之人至少会被折磨半年才能走向终点,而死去的人会如同沉睡者,很久之后才会僵冷腐败。

“我母亲呢?”塔尔问,“她不是涅亚的契约恶魔吗?”

“说来话长,你母亲有很大概率现在还被布雷希特关在魔族寸步难行,”君煌叹了口气,“她可能至今都不知道涅亚已经死了二十年了。”

君煌所知的终究有限,塔尔在他那里只能得到真相的碎片,而更大的疑惑也因此浮到了水面之上。龙族的叛徒早就在很多年前死了,精灵动起手来从来都是如此,他们知道永绝后患的重要性,不论是结界的图纸,还是安插进敌营的叛徒。

他们用了一天的时间彻底撬开了琅轩的嘴,原本的那个精灵先知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囚徒,而囚徒不需要尊严。

“恭喜啊,先知,”君煌俯下身,“不折的脊骨终究是弯了,后悔吗?”

琅轩记得他被扔下灵池那天,樊霄也问过他这句话。他那时回答的是“永不”,如今这个答案依旧不会变。

“我不会后悔,”琅轩站起身,即使手腕被锁在身前依旧高贵,“我会让他后悔。”

他余生便是为了樊霄而活,他从前有多爱他,往后就有多恨他。琅轩想着自己亲手挖开他心脏的时候可能会哭吧,他们当了那么长时间的伴侣,最终的结局依旧是刀剑相向。

“占星者,我想起来一件事,”琅轩低声说道,“当年涅亚和蕾妮西亚婚礼的那天,我在罗茵莱河边见到了你。”

萨布里亚斯手上的动作一僵,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常。

“你坐在那里看星星,盯着长河星系里的天倾座,一直看到灯火熄灭,”琅轩跪着仰起了头,“我听到你说,你永远为他而活。”

“你听错了,”萨布里亚斯垂着眼帘道,轻声说,“我为我自己而活。”

琅轩笑了,他听着自己的笑声,仿佛听见了很久之前自己在樊霄身旁时的笑声。

那时候他们看着长河星系之中的天倾座,和对方说“我永远爱你”,说了很多次。

琅轩心想,多可笑啊。

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永恒的爱情,恨才是最持久的感情,它足以支撑一切,包括苟延残喘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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