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我帮你疗伤,放任我一整个夜晚面对睡着而且毫无反抗能力的你,给我买食物……还有那个冰激凌球,”虞影溯低声道,“我以为你不懂这些,可你很明白这些小恩小惠的力量有多强大。”
“你想多了,”塔尔皱着眉,“我只是……”
他只是什么都没想到。
他们鼻尖之间仅仅只有分毫只差,塔尔侧过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沉沦实在是太过于不合时宜。他在干什么?他把自己的弱点和秘密尽数暴露给了一个吸血鬼,而他们从见面至今连一周时间都没到。
齿痕都不能算作是借口,他……他们都在越界。
“不愿意可以直说,”塔尔看着那双闪着血光的眼睛,“你想从我这里要什么东西,也可以直说。”
塔尔想起了刚才虞影溯的那个问题,发现把他们对调,答案似乎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对方的呼吸就拍打在嘴角,那双眼睛中的光比他身后的灯还要明亮。虞影溯没有说话,但片刻之后塔尔的后颈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扣住。
“虞影溯……”
塔尔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虞影溯抓住了他的手腕按在了立柱上,冰冷气息尽数拍打在他的嘴角。浅淡的血腥气和麦芽酒残余下来的甜香交错不断,塔尔偏过头试图躲避惑人的香气,却也因此将颈侧的血管留给了对方。
“你这样像是在邀请我进食,”虞影溯的声音有些哑,“但我不想因为别人咬开你的脖子。”
他捏紧了塔尔的后颈,逼着他抬头。
“不过我之后要做的事情也不是因为别人,”虞影溯的声音带上了笑意,“我只是突然忍不住了。”
“你——”
还未说出口的话被吞没入腹,虞影溯的眼睛在他眼前骤然间放大。他的齿关被撬开,第一反应想要躲开对方的入侵,却被游走在颈间的手掌制住了颈侧的命脉,动弹不得。
虞影溯吻了他,他嘴里还有残存的酒香,浓郁的麦芽气息交缠在了呼吸间。他不知道原来吸血鬼的唇舌也是温热的,他们的牙磕到了一起,疼痛感却让虞影溯的疯狂一发不可收拾。
“我收不住獠牙了,”虞影溯松开了他的后颈,趁着塔尔愣神的空隙将他的双手锁在了一起,“别躲。”
他抬起了塔尔的下巴,在他惊诧又迷茫的眼神中再次衔住了他的嘴唇。
塔尔一个激灵,狠狠咬住了虞影溯伸进来的舌头,但对方却没有半点要缩回去的意思。扣着他手腕的指节收得更紧了,塔尔不用看都知道那里肯定留下了红痕。血腥气弥漫在了撕咬般的吻里,虞影溯的獠牙划开了他的下唇,交缠的唾液让伤口的刺痛转瞬即逝,酥|麻感从伤口一路蔓延到头顶。
他的上颚被碾过,舌尖被獠牙一次次贯穿,牙齿碰撞间留下的伤口数不胜数,唾液和血混杂在一起,那些伤口愈合又破裂,每一次都带着令人疯狂的刺激。呼吸被剥夺,窒息感和唇齿相交的滋味令人沉迷,塔尔直到听见虞影溯的笑声才猛地回过神,嘴角还留着不知道谁的血迹。
“我有些意外,”虞影溯低着头,声音很轻,“你竟然只是咬了我一口。”
塔尔的双手还被他锁着,这个吻结束之后很久他才缓过神。虞影溯的鼻尖还在蹭着他的额头,双手被松开,但塔尔根本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他的唇齿间还留着对方的气味,这股气味在这短短一周不到的时间内无时无刻不缭绕着他,却第一次让他想要后退。
虞影溯笑了,他一低头就看见了塔尔闪着光的眼睛。捏紧的拳头下一秒就挥往了额角,虞影溯抬手截住,掌心里热得发烫。塔尔的耳根和脸颊都在泛红,他咬着牙,惊惧和错愕像是迟到了一般,直至此刻才显现在脸上。
他一把推开虞影溯转身就往雨里走,但半只脚都还没踏出去就被箍着腰向后拖。一阵狂风让暴雨倾盆般落下,煤油灯的光线在风雨中逐渐熄灭,钩锁脱落了屋顶的挂钩,“啪”的一声碎裂在地上。
“松手!”
“别出去淋雨,”虞影溯用下颌抵住了他的头顶,“别害怕。”
“我不想!”塔尔低吼着挣扎,“我不想……”
屋檐外的雨幕和他之间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他想把自己浇醒,但腰间的手彻底阻止了他的一切动作。他在害怕,可他不知道自己的恐惧从何而来,那个吻将他二十年的理智都撕碎了扔在地上,扯开了他心里最后的一道防线。
“为什么?”塔尔死死掐着虞影溯的胳膊,“虞影溯……为什么?”
他知道自己在发抖,他们之间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那根线被扯断了,那些他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敢触碰的东西扑面而来将他淹没。
“你什么都没做错,”虞影溯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不用克制,为什么要克制?”
塔尔发不出声音,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即使知道也不敢触碰这种奢侈品,只要不触碰就不会得到,也不用担心会失去。
他抵触的根本不是那个吻,是他自己而已。
“我宁可你来咬我的脖子,”塔尔说,“这样我还能骗自己,说这只不过是为了进食。”
“可你默许了,”虞影溯低笑,“甚至很喜欢。”
塔尔呼吸一滞。
虞影溯似乎是对他之后的动作有所预料,松开了搂着他的胳膊之后主动后退了三步。塔尔连发泄都寻不到途径,对方的表情似乎想告诉他可以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但他嘴角还流着血,他做不到视若无睹。
第二盏油灯落到了地上,虞影溯的视线被引了过去,而后片刻的功夫又回到了他身上。
“我去把雷恩带过来,”虞影溯说,“雨冷,进去吧。”
他又变回了那个吻之前的虞影溯。
“雷恩·霍姆兰德往边境骑士团去了,大概十分钟,你要醒着的还是晕过去的,”虞影溯低声问他,又觉得自己可能得不到回答,无奈地笑了笑,“算了,都差不多。”
塔尔深吸了一口气,在他走入雨幕的前一刻低声道:“打晕。”
虞影溯的脚步一顿,在片刻的停顿之后回到塔尔身前,侧身在他额角留下了一个吻。
“好,”他低声道,“你哭着睡着的那晚我也这么吻过你,当做是个祝福吧,至少噩梦会消失。”
塔尔没有躲,他紧绷着身|体站在原地,手脚都在发冷。
玻璃渣被踩响的声音被夜雨吞没,虞影溯的脚步声消失在了暴雨之中。塔尔走进了那家废弃酒馆,看着满屋狼藉,几个深呼吸之后把散落遍地的椅子一个接一个踢到了墙角。他的动作带着毫不掩饰的暴戾,一把把木椅应声而碎,断裂之后躺在了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木桌被他用断裂的椅脚劈成了两截,就连手上被木刺扎穿也浑然不知。
血腥味被水汽冲散了。
吧台后的酒柜里还留着些没用完的酒,寂静仅仅持续了片刻,而后大片的玻璃瓶随着塔尔挥舞起的手臂哗然落地。他把酒柜摔在了地上,碎玻璃在小腿上留下血口,但这点疼太过微不足道。
塔尔抱着自己的头缓缓蹲到了地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吸血鬼都是卑鄙的恶徒,而虞影溯必定是其中不可多得的佼佼者。他肯定知道拒绝必定会是被否决的选项,那个齿痕注定了他们无法离开彼此。
但塔尔不甘心,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可以在黑夜里抵在对方肩上哭到脱力,却无法忘记一切,去沉沦于一个不合时宜的吻?
虞影溯听着他发泄的声响站定在暴雨之下,他盯着地面四溅的水花,突然笑了。雨水划过他的额角,黑色的发丝被打湿了黏在脸上,凌乱不堪。
那根线终于断了。
他不知道自己之后究竟会因为这个冲动的吻而付出多少的代价,但有一点不可否认,塔尔并不排斥他。那些后知后觉的负面情绪并非源于他,而是来自森林和他自己过去记忆中的疤痕。这些尖刺把塔尔裹成了一个看似坚不可摧的东西,他想一根一根拔|出来,再把自己嵌进去。
而这个过程对谁而言都痛苦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