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玉笙的指点,安平轻而易举地调出金梦宁的名录,记载信息与其所言相差无几。他打发了看守人,背地里誊抄一遍,旋即装作若无其事的翻查其他档案以掩饰行径。临走时他又寻御医号脉诊察,自知一系列动作做得是滴水不漏,这才安然离去。
安平却不知,隐秘处有双眼睛始终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竟连立夏都未察觉那人的存在。
他返回宫门口时,南宫焱早已在马车旁候着。
“拿到了。”安平走至她的身旁,小声道。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而后南宫焱将其扶上马车,自己也跟着进去。一切就绪,立夏驱马,阿福坐她身旁,不紧不慢地往长乐府赶。
车厢内,安平把誊抄的纸递给南宫焱,解释道:“宫内确实有过一位名叫金梦宁的御医,据我阿爹所言,金御医有回春妙手之能,但为人孤僻,鲜少与旁人谈及私事。”
他又将金梦宁突然请辞的事一一说明。
这意味着,单从姓氏无法完全判断那二人是否为母女关系。
南宫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只怕时间紧迫,来不得循序渐进的细查,或许得用些不入流的手段。”
午后,南宫焱以安平病情反复发作的缘由,再次把金铭请至府上。
金铭闻言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但本着“医者仁心,病者如亲”的原则,仍旧前来为患者诊治。
“我医治过的病人,但凡下过药到病除的结论,必定不用来第二回。”金铭刚踏入寝室便碰上南宫焱,忍不住把心中所想全盘托出。
南宫焱忧形于色,催促道:“今日我带殿下外出,回来后他忽觉身体不适,精神恍惚。怕是病根尚在,遂不得不劳请小金医正再跑一趟。”
病人此刻隐在罗帐中,仅伸出一只手在外,无法从脸色辨别病况。
金铭狐疑地看了眼南宫焱,“怎么可能”四个字堵在喉咙口。况且见其神情愁苦不似装的,他也只能面上不能发作,压着疑虑为安平诊脉。
片刻后,她迅速抽回手,仰头冷眼直视南宫焱,面色瞬间凛若冰霜。金铭一言不发,起身收拾医箱抬腿便要走。
与此同时,寝室内的门窗仿佛得了指令,转瞬间依次关闭。
金铭背对着南宫焱,讥笑道:“堂堂将军大人,也是这般不讲武德。”
“兵不厌诈。”南宫焱不徐不疾,由衷赞叹道,“小金医正果然是医术精湛,我还想着能拖上个一时半刻,不料当即被你识破。”
金铭心里明白,彼时自己情绪失控说漏了嘴,以为后续的弥补能蒙混过关,眼下看来终是未能忽悠住南宫焱。她懊恼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如若不能全身而退,索性信口乱说。
“不知小民哪里得罪了将军大人,需枉费您大动干戈?”金铭无奈地转过身,满脸堆着笑,话里话外透着耍赖的意思。
南宫焱也不当面拆穿她,反而问道:“你既不知,方才为何要跑?”
金铭顿时噎住,这与人争辩的口才远逊于医术,只得干笑道:“我突然想起铺里炉上还煎着药,回去添些水。”
双方交涉中,安平掀开罗帐现出身形,静静地看着屋内的两人。
“大人您瞧瞧,郎君面色红润气色好,双眸清亮又有神,您还寻我来复诊,岂不是拿我消遣……”
南宫焱忽地打断她,朗声道:“金梦宁。”
“嗯?”金铭的神情明显一滞,支支吾吾道,“大人您说什么,我、我听不明白。”
“金梦宁,禹州康平县人士,十六岁入太医署,二十一岁官任正五品,五年时间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医正升为此等品级的御医,可见医术了得。”南宫焱缓步走向金铭,口中振振有词,“二十三岁时受太医举荐,金梦宁执教两年。两年期内,金御医产下一女。四年后,本是有着加官进位的大好前途,她却毅然辞官回乡。”
“大人,您……在说谁,小民听得是一头雾水。”金铭紧咬下唇,生生憋出一句话。
南宫焱俯身贴上她的耳朵,语气中带着不容他人反驳的震慑威力:“如此想来,她女儿和你同样年岁。”
金铭吓得花容失色,不由得后退两步,挂在肩上的医箱滑落在地,瓶瓶罐罐及医用器具全然撒出。
“所以,大人您今日寻金铭来是要灭口?”
果不其然,年纪太小经不得吓,才说两句,小姑娘已然是眼眶泛红,冷汗直冒。实则南宫焱忽略了自己除去话语有威慑性,说重话时表现出的神情更是恐怖如斯。
“火魔头”威名远扬,连敌军都要闻风丧胆的程度,何况一个才十五岁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