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马太守派人送的贺礼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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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需得提上一句,自桓大将军北伐收复失地,昔日故土乡民不断回归,虽尚未回到汉朝巅峰国力,但晋朝亦足以宣称【天朝上国地大物博】!
大汉十三州的州府即使已重新划分,如今整个大晋也不过一个建康国都,十八个州府,163个郡辖。
州置刺史,秩二品;郡以太守主事,四品大吏封疆
杭州算是较为特殊的地界,上属扬州管辖,毗邻苏州繁华,虽为郡级地区,却能以【州】为名。
马家世居杭州,固不足踏入郡望世家,却也能称得一声强势地头蛇,马太守更是朝堂四品大员,绝不算什么无名小卒!
然而就是这般显赫荣耀的杭州太守府,是没有收到邀请函,更是不能踏足王谢两家联姻宴会的!
东郊别院处的请柬,是赠与黄婉如黄夫人,却不是邀请杭州太守府马夫人!
哪怕如梁山伯、陈子云那等无功无绩无亲旧故交的寒门,都能借着旁人的请柬入席。马太守这位杭州城的最高长官,却没有收到任何来自谢家宴会的邀请函,他更拉不下脸面跟在旁人身后踏进谢家大门!
试想,一众高官贵胄,主家唱名,徐州刺史、豫州刺史、泉州刺史、湘州刺史、苏州刺史、荆州刺史......轮到杭州,却偏偏只能唤一声杭州太守
若哪一日家仆不察,冷不丁冒出一句杭州刺史,马太守是该笑呢还是该哭呢?这等尴尬场景,想想就让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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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言官官相护见面三分情,必不会出现这等丢人丢脸更得罪人的惨案,马太守却有话要讲!
十几年前,彼时马太守初任杭城长官,春风得意,入京述职时恰逢南陵公主与桓大将军新婚,满建康城的贵戚都前往观礼。马太守手持邀请函,带着孕妻前往赴宴
宴席上,荀家长辈那时尚年轻,与同样年少轻狂无官无职的谢安勾肩搭背,指着马太守嬉闹“那是何人?”
满身通红喜袍的桓大将军回身,满脸不悦“今日是我与南陵喜宴,你等莫要过于放肆了!”
马太守还没来得及感激桓大将军的出言维护,南陵公主换了一身衣袍信步而出,含讽带怨目露不屑“此乃小人矣!”
浪荡子们哄笑一堂,纷纷出言嚷道“此乃小人矣!此乃小人尔!”
马太守且气且怨,愤愤而回。
时间攘攘过,当年多少嬉笑怒骂的少年,如今已是高官贵戚身。马太守却在杭州太守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几载!
往事恩怨如尘如烟,马太守自觉自己也该挪一挪位置。百般活动运作,终于勾搭上会稽王府
今上是先帝长子,其下有五位皇弟。早年朝野纷争战乱频繁,如今尚存的仅余武陵王与会稽王两位王爷。
武陵王年长,会稽王年幼,两者都是今上的弟弟,按理应该比皇子公主更尊贵才是。
就马太守所知,武陵王不止一次向会稽王抱怨“南陵霸道,哪里有侄女管到叔叔头上的道理!?”
马太守放心地靠了上去
然而对南陵公主有怨的两位王爷,同样能在权贵云集的宴会之上,状似无意地提及“杭州太守?杭州繁华,好好一个州府地界,如今却屈居郡级。”
“马太守,你可曾反思,可是德不配位累及杭城?”
马太守以头抢地羞于见人。他终于明悟,这操蛋的天下,是司马皇家的天下。这大晋的江山,更是南陵公主只手遮天的江山!
如此折辱,却无法反驳,实在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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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可以不至,礼却一定要送到。马太守深谙为官之道,早早备好了厚礼,准备让马文才带上送去谢府。
马文才一夜未眠,洗把脸换身衣裳又精神奕奕,少年郎熬几个通宵也没甚打紧。黄夫人见到那贺礼却恼恨异常“去什么去,不准去!他马太守好大的官威,指使我儿子去打谢令姜的脸吗!?”
马文才颇为尴尬立于院中。
于情,晋安和英台都要去赴宴,他不去便是失约。马太守更是他父亲,子不言父过
于理,谢道韫曾为他们夫子,师徒情谊多深厚不提,她在杭州城内设宴,马文才手边又有请柬,他自当前往赴宴
南陵公主踏入院内时,黄夫人正指着那堆贺礼又哭又骂,马文才鹌鹑一样立在旁边不敢接话。
见到晋安和英台,马文才眼前一亮,连连告罪“今日母亲心情不愉无心赴宴......”当面解释了失约一事,马文才松下一口气,安心陪在母亲身边,她去或不去,他这当儿子的都会陪着她!
什么你说马太守?马太守的官场交际送礼往来,关他马文才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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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亲宴结束,端午假期也到期,学子们回了书院,南陵公主先行离去,谢道韫也收拾好东西回建康
忽有下人来报,有一名为若虚的和尚送来贺礼
谢道韫听闻若虚的名号,心尖一颤,又见到下人递上的物件,只觉酸涩之感翻涌,泪水一下子盈满眼眶
只见下人怀中,一瓮略带眼熟的瓦罐尚沾着泥土,一纸信笺写着【新婚快乐】
她一看便知,那罐子里装的是,深埋地底十七年、新挖出土、上好的杏花梅子酒,那瓦罐底部应当还有【谢令姜】几个字作标识
谢令姜忽然想起那些不曾前来赴宴的同窗
背离初心、舍弃过往、抛却誓约的他们,还有什么脸,见依旧坚守在过去时光的故人
“收起来吧”谢道韫别开眼,缓缓拭去眼角珠泪。
马车晃晃悠悠驶离杭州,也与崇绮渐行渐远
她此生,再也不会踏足杭州,更不可能再回到崇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