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未至,室内的烛群早早燃起。
乌木长榻上,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正端着白瓷杯,吹着花茶雾气。
满室的香气缭绕,拂过埃德吉弗的眼睛、鼻子、嘴唇,缠紧埃德吉弗的咽喉和渗透进下的衣袍每一寸肌肤,仿佛要钻进血管。
听到脚步声,妇人给予埃德吉弗没有表情的脸和眼神中带着评审意味的不赞同。
埃德吉弗习惯母亲的神色,垂目站在戈黛瓦身前。
戈黛瓦搁下茶杯。茶杯与底盘碰撞发出咯哒一声,不轻不重,敲在两侧的侍人心房。两旁的侍从手心涌上汗意,弓背的姿势更标准。
埃德吉弗只是垂下眼站着,好像准备站到天荒地老。
戈黛瓦淡淡地说:“坐吧。”
埃德吉弗站着。
戈黛瓦吹了吹面前的花茶,在冒腾的热气里眉眼融融。
夜色与雾气里好似跑出了一只面目模糊的怪兽。
戈黛瓦的声音失真,轻柔地从茶雾间传来,“女儿,准备好联因,今晚起禁止出行。”
埃德吉弗沉默。
戈黛瓦笑了,笑声像从喉咙缝隙间挤压出来,像永远叮咚叹息的泉水,用力量拍打着眼中的顽石,“你以为不愿意就可以改变你的命运?”
她的低笑像低沉的乐器,拉出不成曲调的歌,“你带不走你在乎的,塞拉涅会死,你身边服侍的人也会。想想对你视同女儿、忠诚的卡拉斯。”
戈黛瓦淡淡地、温和地通知女儿,“你的父亲会调人守在这里,你的兄弟负责看护你,从今天起你不能踏出这里一步。”
“我会为你准备土地、店铺、金银,想好了来找我。”
她顿了顿,“卡拉斯和塞拉涅是陪驾财产,结昏后你可以带走。”
说完这些,戈黛瓦没有看埃德吉弗也没有喝有价无市的远贸来茶,只是转头盯着窗外秋景,看一场晚来风急的细雨。
母女一坐一站僵持,谁也不肯看对方。
良久,戈黛瓦轻柔地说:“你以为我在害你?”
“我在教你认清权势的流向——要么顺着它游,要么被撕成碎片。”戈黛瓦的唇瓣鲜红,像刚刚参与完团体狩猎、牙齿中沾着血线的鲨鱼,张合间吐露猎物的命运。
戈黛瓦打量自己手腕上的宝石,在烛火下变换角度,像剔透凝固的血,有她自己的,也有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