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直面它、捣毁它,我才能彻底替自己、替姐妹,拔去这根浓缩无数部苦难史的脓刺,从鲜血和愈合里站起来。
我要取缔伎院。在清晨清冷到只有风声的石碑间,这个念头从甘伽亚脑袋里出现。
我一个人活出个样子不够。她们找不到我怎么办?要有千万双眼睛能让她们看,没有伎院的世界。
她们转世也不会再回到这个地狱中了,留给她们的才是值得为人的世界。
无法剥削女人的地方才配拥有未来。
在权贵眼中不值一提的底层虏隶,将腐烂共生的黑恶团体、权势在握的规则庇护者列为不会停止追偿的敌人。
连死亡都不怕,世间一切的事就没有值得忧惧的。
甘伽亚没有畏惧和烦恼,只是想:
等到伎院被取缔,等到我几百年几千年后再见到她们,她们或许会是……会是军人、商人、裁定律法的人、从政者……
能为这样的世界做些什么,我的一生就不白活。
去吧,甘伽亚,带着她们那份一起反抗与创造。
甘伽亚最后一次哭泣,日光烤干了为人自保本能的逃避怯懦,点燃了她的血液。
甘伽亚站起身,把身上的衣服还给大娘,把自己内里的衣服翻过来,用带着体温的粗布一一仔细擦干净她们的墓碑。
做完这些,她在原地站了会,倒空带来的陶罐,往碑前地上洒了一圈酒,平静道:“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大娘保持距离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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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甘伽亚所在的伎院实际掌控者换了人。甘伽亚坐在权位上首,回忆起找到菲德拉的那一天。
人高马大、气质剽悍的女人围站,菲德拉站在中间。
菲德拉与她们反杀伎院控制者,真刀真枪一家家拼命,成为了一方地区的地下首领。
甘伽亚隐约听说过这个传奇的故事。那个地区所有伎人联合起来,推翻了牧羊人的统治。有人一线冲锋,有人指挥,有人在幕后提供武器研发和人才教育培养。
她们一步步扩张领域,艰苦地努力和斗争,成为了一只王者之师,得到了应得的资源和权力。
从未见过的强壮女人们齐刷刷站在甘伽亚面前,形成强大的压迫感。有人面上有横贯的刀疤,目如闪电;有人内敛,站立时如宝刀藏锋入鞘;有人狂放,敞开胸怀露出了战斗的疤痕。
对于被压迫最深重的人,人们从未想过她们处于极限的强大忍耐力变为反抗,迸发得会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像钢铁锻造时炸出的火花,是毁灭与重建。本该如此。
甘伽亚主动找到菲德拉,与菲德拉率领的组织达成协议:菲德拉扶持她上位,甘伽亚还组织以现金与情报。
菲德拉平视着她说:“我们欣赏所有反抗的人,你的眼睛里写着果决、狠厉。我们会帮你,没有人可以再打倒你。”
这不是自大的宣言。事实证明,英雌们有这样的实力。
在初步浅层的一次次合作共事之后,她们双方交付了更多的信任,资源置换愈加频繁。
地方小头目到甘伽亚处挑衅砸抢试图凌虐时,甘伽亚平静地派人通知了菲德拉,和姐妹拿刀守卫在核心区门口。
菲德拉派的人迅速赶到,当街戳穿挑衅者,而后将他们喂鱼。
这一次,伎院附近的鲜血不再属于受害者。她们向百年来制造女伎人、又允许女伎人被随意欺凌的时代还之以拳脚、匕首、木仓弹。
甘伽亚靠着门板坐在地上,手掌握住竖插在地面的刀柄,脸颊和眼球溅上血色,没有擦洗。
透过鲜红色,甘伽亚安静抬头欣赏重新活着的第二次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