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施一时没想到这周遭的情景是那画上的景致,确切的说,她在接过那幅画后,除了看见身着纱裙戴着金钗的师父以外,在那之上,看到的只有大片大片的绿草地。现在想来,应是青梧山的景象。
可按照钱卫的说法,他见到的是他娘,怎会看见画上的真实景致?他又为何虚弱至此?
两者之间,会有关联吗?
洛施抿唇,看来当务之急,应是对付眼前人,从画中出去。
“关氏,”洛施的瞳孔变成了深红色,几经痛苦折磨,所幸还残存着些许神志的钱卫被她拥在怀里,她冷笑一声,“你就如此甘愿几生几世都困在这幅画里吗?”
危急关头,万万没想到,她在茶楼花钱听那说书先生胡编一通还能串上。
不错,面前的女子,就是盛传生于上古时代,以美貌引得众多好汉英雄争相求娶的关氏。
关氏抚着肩头,她是修炼千年的鬼魂,自诩法力不低,怎么看也不会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轻轻一击便遭逢大难,但她后背的伤又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她太小看眼前的姑娘了。
关氏冷哼,浊气凝为实质,在手边翻旋,“谁告诉你,我被困在这画里了?”
洛施站了起来,好增强自己的气势,“我素来能辨人鬼,后更是秉承天师意志,对于鬼魂于何种处境,自是一目了然。”
原来同是捉鬼天师,说不准二人还是同脉,可那人缘何会找上她?
关氏心底的疑惑一闪而逝,翻旋着的黑色气息化为小点跳跃在她的指尖,她乜向洛施,态度似是有所回转,变得和善起来:“这么说,你能帮我?”
“当然可以。”洛施立马下了保证,但她这人嘴巴毒得很,眼见事情已有转圜的余地,又是不依不饶,“我可不是那种二话不说,就随意将人掳走的人。”
得到对面女子淡淡一瞥后,洛施很快道:“我不知道你的魂魄为何会一直被封印在这幅画里,但我希望,我帮到你后,你从此就得收手。”
关氏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难道这画流传着的千百年时间里,都是我在做手脚?况且,我离开了以后,只要我不在画里,这幅画和普通的画就没什么差别了。”
后半句她清楚,前半句洛施可不敢苟同,“众人传阅此画当然不是你的阴谋所在,可利用他们来修炼,就是你的不对了。”
目光锋锐,洛施眼睁睁看着关氏把玩浊气的手滞在空中。
“呵呵……”关氏凤眼微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洛施较真的脸,“姑娘,那你应该猜到了吧。我其实根本不想出去。”
洛施闻言毫不惊讶,也没有紧张之意,她同样清冷的应着,“你还真是诚实。”
“再骗你也没什么意思了……”关氏的尾音拖得很长,她的声音本就有一股柔魅之感,如此揉进耳朵里,就是同为女子的洛施,全身都有点酥麻。
她话锋忽而一转:“我想要的,是你的心脏。”
话音落,她周身凝出强烈的浊气风暴,指尖弹跳着的浊气气息先走一步飞向洛施,飞至半途中时,已为实质的气息攻击由一变多,又转多为一,旋转成圈朝向目标。
洛施虽看着那让人眼花缭乱的攻击头晕,但她带着钱卫三两步跳出攻击范围的圈子,玉箫飞划,她那些浊气根本不堪一击。
心脏吗?洛施边防守边抽空想着,若说她是生出新一颗心脏的怨鬼,要她的心脏意欲何为?可若她不是生有心脏的怨鬼,她又从何修炼出了浊气?
关氏不愧是从上古时代便存活下来的人,啊不,鬼,洛施原先感受奏曲感受到她的修为高上自己太多,也绝不是错误。
洛施一路躲闪下来,也没怎么还击,即便是如此,她渐渐还是感到吃力,想来,先前的小打小闹,只不过是关氏小搔头皮上的痒痒逗着她玩的。
但是一旦被取心,开玩笑,那么做的话,她不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洛施绝没有自觉寻死的觉悟,她盘算着能躲则躲,哪怕这里是对方的地盘。
这样想的时候,她怀里要睁不睁眼睛的钱卫被其中一点浊气击落,洛施更是脚下一趔趄。然而她顾不上裙角的脏污,立马又扶着膝盖扑身而去。
此刻已经来不及了。
凝为实质的浊气气息如金戈铁骑,将摔在地上的钱卫团团包围,他雪白的衣裳上添上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人也意识不清的哼唧些什么,关氏更是在几个呼吸间逼近。
关氏的手正要抓在钱卫的天灵盖上,身前扑来一人,关氏的长指直攥入那人的心口。
血腥味弥漫开来,洛施挣扎着仰起头,面部表情也随之扭曲,她想喊叫,她想喊声‘痛’,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如何会,如何会心甘情愿地奉出自己的心脏,赔上自己的性命?
身后,好像有人在声嘶力竭地说些什么。
洛施闭上眼睛,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没有想通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