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施意识到了什么,有些迟缓的带着钱卫走进厢房。
邬净慈眼神狠厉,强撑着站在劳竹回的对面,她的心口插着一根簪子,右手正握在那根簪子上。
藏在洛施袖口的几团黑气,一感知到邬净慈的气息,就先洛施一步,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
洛施依旧沉默,她也没想到,邬净慈会当着劳竹回的面自戕。站在她身旁的钱卫张了张嘴,一时也说不出来话。
重新变为人形的邬净秋已经闹起来了,她痛心姐姐的遭遇,更是看不得劳竹回堪称鳄鱼的眼泪,固执的用透明的身体去推扯他,“你假惺惺的哭什么!是你将我姐姐逼死的!是你!
“是我们将她逼死的……”发泄一番后,邬净秋也只剩下了这几声的喃喃自语。
但对立站着的两人只能看见彼此,没有人发现邬净秋的存在。
但邬净慈看见了洛施,她知道,她会将净秋带过来的。
她坚持不住了,邬净慈往前栽去,一直看着她的劳竹回连忙接住她,将她拥入了怀中。
他身上的衣裳也被染上了血红,邬净慈慢慢道:“竹回,假如你不戳破那一点,我会和你成为朋友。也许,很久以后的将来,我会为你泪洒灵堂,为失去一个这样的好友而真心难过。”
“但现在……”邬净慈手下的玫瑰簪插得更深了,但她轻轻笑着:“这些已经成了假设,空谈之说,都不再重要了。”
不重要?
不、不!很重要,很重要——
于他而言,就是在闭眼前,永生难以忘怀的魔咒。
她爱时苍,无论是甘愿为之展露笑颜时的欣然,还是错怪他后绝不后悔的决绝。
都不会属于他。
而他若是真的放手,只是选择做一个守护在其侧的朋友,没有策划这一切,重来一世,是不是,都会变得不一样?
洛施双眸微动,不置可否。
如果有来世,邬净慈也只会护着时苍,守着妹妹。
这是在……诛心……
被她轻易杀死,这会让劳竹回觉得,是她送给他的恩赐。
所以,她不打算亲自动手,除去他。
劳竹回若是还活着,他余生的每一刻都会活在无尽痛苦之中,指望停在邬净慈给他织就的这番美梦中。
而死了呢?死了又如何,她告诉过邬净慈,死了还能成为鬼魂。而一旦劳竹回去了鬼界,今日她说出的话都会成为困住他鬼生的魔障,折磨之下的痛苦不比敲骨取髓会少多少。
邬净慈染血的手停在哀恸哭喊的男人脸上,遥遥指向前方。
她还记得,净秋在她成亲时笑着送了她一支发簪,跳闹着要为她梳发髻。
邬母无奈的让出位置,女孩于是笑意盈盈的动起手,她边盘着发髻,邬母边慈祥的说着话。
娘亲的声音幽远:“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邬净秋抢过了话头。
新娘因成亲而感到喜悦,母亲强忍不舍却也真心高兴。
邬净慈想,净秋应是不开心的,可那时的她并不懂得。
怀中的人安然阖眼,手重重的垂落了下来。
周遭净是惨痛的哭声,洛施看向身边掉下眼泪的人,轻叹了一口气,主动的伸出手,是安慰他的动作。
然而钱卫一面哭的更大声,一面直接迎上她的身子,拥抱了起来。
洛施愣了愣,到底没有扰乱他哭的兴致。
第二日。
还没来得及消化太守夫人是杀死太守凶手的消息,邯山郡的百姓们就听闻,劳郡丞坦白出,自己是先前那三桩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而前一日被投入大牢的太守夫人,已在狱中自尽。
洛施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很讶异,邬净慈刻意只认下了杀害时苍的罪名,她的意图,可见一斑。
她已经将邬净秋送去了鬼界,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实现自己的心愿,和她的姐姐在一起了。
钱卫则是带着零星和莲香去安顿太守府的人了,大人们的事情,最不该牵连的,就是无辜的婴孩。
钱卫是不会放任邬净秋的女儿、还有那一大家子人不管的。
对于这一点,洛施馨然由着他去。
等他们回来,她们就得着手准备继续赶路了。
她伸了个懒腰,估摸着时间过得也太久了,挎着布包就要出房门。
洛施打开门,钱卫扣门的手停在半空中,差点与洛施迎面撞上。
他今日穿了一身浅蓝色的长袍,更显得端正有方,抬眼盯着洛施的表情很是神气。
洛施没头没脑的,难道花钱真是这厮的乐趣所在?
未等她说话,钱卫先浅浅笑了起来:“洛施,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语罢,零星和莲香抱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出现在了洛施的眼前。
洛施吓了一跳,走了几步出去,钱卫在她身旁,不知又从哪里变出来几个玩意儿,在她的眼前晃着。
洛施:“这是?”
莲香抢先道:“还不是回来路上,少爷起了兴致,说远方路长,你一路护送我们,得犒赏你些东西。”
洛施挑眉,懒懒道:“你家少爷是给了我金子做酬劳的,还要犒赏做什么?”
莲香哼了一声,身形却是被钱卫挡住,他干笑了一声:“别听她的。”
洛施:“那你?”
“我……”他支吾半晌,却说不好送礼的理由,还是莲香看不下去,替他接了一句,“送礼还要什么理由!觉得这些衬你,适合你,就一股脑买了呗。”
莲香暴躁的话语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洛施眨了眨眼,钱卫默默点头,接着嘟囔:“我本来是想见好就收的,但一不小心买得太多了。”
“其实……也不算多?”洛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算是客观的讲述不算事实的事实。
莲香笑了一下:“哪儿能呢,外头还有。”
她拖着迟疑的步伐跟着几人走到客栈的后院,毫不夸张的说,这些东西足足堆成了小山高。
洛施回眸去询问他当时他的心态,“你怎么想的?”
“大概,是情难自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