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司航刚落座，夏子阳就递过来一个厚厚的小册子。

“这是？”

“相册，我猜你可能会想看，就带来了。”夏子阳笑得很和蔼。

温司航有些惊讶，他接过相册翻看。

里面每一张都是浅阳的笑脸。

有穿着影楼的公主裙，略带尴尬的假笑；有毕业时，捧着花束与同学们站在一起的微笑；还有初入警队时，志得意满地振臂大笑。

她透过镜头，站在人生的不同结点，冲着他笑。

认真地看过其中每一张照片，他又翻回第一页，这张照片里的浅阳还是分别时的模样，也是他这么多年想她的时候，脑海中会浮现的模样。

记忆里的脸与照片重合，他久久地看着，不愿挪开视线。

直到水滴落在保护膜上发出“啪嗒”一声，才猛然抽离情绪，慌张地抬手擦掉脸上的眼泪。

夏子阳适时开口，问道：“你找我见面，有什么事？”

温司航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表情严肃起来：“我想请您帮忙调查一下当初福利院事件犯人的近况。”

夏子阳眼神机警起来：“你是怕昨晚直播剧里的福利院情节暴露了夏岚过去的事？”

自从女儿潜伏到梦境直播，她就每晚都会看，前几晚是为了调查案子，后面就单纯是因为有些想她了。

温司航摇摇头：“不，我是怀疑对方已经主动找上来了。那段剧情原剧本中没有，是有人故意加上去的。”

夏子阳脸色一变：“所以你怀疑这个人是当年案件的相关人员？”

“嗯，不止是怀疑。”温司航点头道，“虽然良夜脑机跟我说是通过调查我的简历才了解到福利院的事，但我很确定它的幕后指使者是当年事件的参与者。”

他顿了顿，抿了一下嘴唇，继续道：“因为我的简历里不可能查到与当年一模一样的房间。”

闻言夏子阳眉头拧了起来：“你是说，昨晚直播里出现的那间莫名其妙的墙内密室，与你们小时候的福利院里的房间一样？可我怎么没有注意到……”

当时她也曾去过那间福利院，案件资料里的照片更是反复看过很多遍。

“因为光线不同。就好像夜晚走白天常走的路会感觉陌生。那个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灯，白天去调查拍照看到的，与晚上没有光线时看到的完全不同。直播里，那个地方在楼梯和墙壁的遮挡下，几乎没有外部光线，所以你们意识不到，但我们一眼就看出来了。”

毕竟在那种地方熬过了很多黑夜……

更何况，那些夜光玩具，更是除了他俩只有犯人知道的。

“所以夏岚才会在那个房间晕倒过去。”夏子阳小声自语着点了点头，“看来直到现在，关于过去的记忆对她的刺激都是巨大的。”

温司航听到夏子阳的自语，以为她是对女儿的精神状态有所担忧，语气笃定道：“您放心，我不会跟她提起曾经的事情。我会保护她的。”

夏子阳闻言，眼神里闪过一瞬惊讶：“可是你应该很想让她记起你吧？”

温司航几乎没有犹豫地摇摇头：“现在不想了。她的直播任务一旦完成，我就会从公司辞职回养父母所在的国家，她不会见到我也不会想起过去。我当初回国只是为了找到她，现在找到了，并且知道她过得很好，就应该回去了。”

夏子阳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在接到他的电话之前，她刚收到金心源的紧急汇报：夏岚在直播里又留下了暗号。

其实她看直播的时候也注意到了，夏岚用数字暗号通知警队：良夜公司似乎在折磨停留者的精神体，想让警队背后调查一下获益点。

女儿从小跟着她混迹警队，查案思路一向犀利——通常顺着获益点，不仅可以查到犯案动机，还能顺藤摸瓜抓到幕后黑手。

所有人都在被内心最看重的东西所驱使，通常这个东西就是利益。

她深谙这一点，所以接到温司航电话的时候，不禁琢磨：一个在良夜任职多年的部长，他内心最看重的东西，会不会与良夜高层一致？

他主动帮夏岚，就只因为曾经共同的经历？

他的动机真得单纯吗？

在来赴约之前，夏子阳对他充满了怀疑，于是她特意拿了一个相册，想探探他的反应。

在看到他翻看相册时的眼神那一刻，夏子阳就明白了他真正的动机——虽然他没有说出口，但爱意是藏不住的。

作为驱动力，“爱”比“利益”更少见，但绝对更稳固。

——————

直播开始的铃声响起的时候，夏岚已经立正站好了。

听说侦查任务已经结束的时候，她还觉得往后的直播只需要按要求走走剧情，会有些无趣。

上一场从沈予安口中得知良夜背后似乎还有别的不法勾后当，她兴奋起来，重新变得干劲十足了。

周围的座椅床铺在眼前淡去，系统开始渲染新的场景。

在场景加载好之前，她又听到了水声。

“好烦啊。每次开局都是迎面冷水。”她眉头拧成一团。

周围景物慢慢开始出现形状，她焦急地四下环绕，想看看水自哪边来，好赶紧避开。

声音还是比画面先出现。夏岚分辨出水声似乎是从上方传来，却不像上次一样瓢泼而下，反而有一种海浪迎面拍过来的压迫感。

夏岚循声抬头，逐渐清晰的视野中，巨大的水幕正向她劈头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