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
“你好好配合,我们可以为你寻求减刑。”
“……”
“请告诉我你的姓名。”
病床上的女人似乎不打算说话,她扭头看向窗外。昨天晴空万里,今日的天空却昏黄暗淡。更远处的城市边缘,一堵黄色沙墙正浩浩荡荡地朝城市涌来。沙尘暴将至,这座摩登而梦幻的城市被笼罩在阴霾之下,早已气色全无。
变天了,女人无奈地闭上眼睛。她要被困在这黄色高墙之中了,而且是一辈子。
“今晚就走。别坐飞机,走水路,港口有船。Datura会在威尼斯等你,我们需要别人的帮忙。”前两天,她的老师忽然通知她离开D酋长国。她大概知道其中的缘由,只是没想到事态已经如此严峻。
当初他们收了买方购买AI技术的钱,却没能将技术如期转交给对方。买方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他们不仅要退款,还要支付一大笔违约金。赵一百被逮捕,警方扣留大部分赃款并冻结了钱庄在国内的多个银行账户。资金链出了问题,他们没钱还债。她的老师虽然通过股权转让的方式将国内资产转移到了海外,但套现需要时间。
她知道买方枪口的可怕,还钱——他们只有这一个选择。
“这几个人会去威尼斯电影节的慈善晚宴。他们和买方长期合作,也许能帮咱们从中调停,为咱们争取时间。”老师和她念叨了几个名字,她几乎都认识。“另外,实在不行……我们只能找小行帮忙了。”
“她还会帮咱们吗?”
“不得不帮吧……毕竟小浅在那里。好了,你快走吧,注意安全。”
她的老师很少在他人面前表露情绪。但那天,她在对方脸上竟看到了深深的歉意。当时对方看向地面,挥手示意她离开。
她按照老师的指示,趁夜色只身前往港口。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要登船的时候,警察冲了出来。她下意识地掏枪,却被远程的狙击手开枪击中肩膀。
她被捕了。
倒地时、听见有人说着熟悉的中文时、被抬上救护车时,她逐渐想明白一件事——是那个姓路的女人出卖了他们。
好恨啊,老师就不该相信那个姓路的。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她,对路行云充满了恨意。
病房的门开了,一个脚步声向她靠近。
“我来吧。”
声音很熟悉,她睁开双眼。那人身材高挑,扎了一个低马尾,上身穿了一件蓝色衬衫,下身是黑色裤子。对方的臂章有“警察”二字,胸徽则标注了“国安”。虽然戴着口罩,但她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她下意识地用力挥动胳膊,床边响起哗啦啦的金属摩擦声。手腕被金属割出了深红色的印记,手被手铐牢牢地禁锢在床边栏杆上,而她的另一只胳膊因肩伤根本无法动弹。
“一个人可以吗?”
“嗯。”
两个人无视她的反应,完成任务交接。
“恨我?”冯羽出门后,路行云随口问道。她走向架在床尾不远处的小型摄像机,检查了一番。见摄像机正常工作,便坐到床边,笑盈盈地看向Oleander。“你没有理由恨我呀。”
“叛徒。”
“叛徒?”
“你们的人说,钱庄没了。老板那么相信你,和你做交易,你却帮助警方查封了钱庄。不对……”Oleander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对方为什么会穿成这样出现在这里,原因很简单。
路行云垂下视线,笑而不语。她在等对方说出答案。
“你是警察。”
她点点头,抬起眼皮。
“免职是假的。”
“啊,那倒也不是。”路行云慌忙摆手,她可不希望是假的。“是真的。只是你不太了解我们的系统,免职不代表失去身份。嗯……跟你说太多这个也没用,毕竟你的老板可能了解,却选择不告诉你。”
她又听见了哗啦啦的金属声,对方看上去很愤怒。
“陈然太自信了。”路行云双手抱胸,朝对方眨了眨眼睛。“他觉得家人是每个人的软肋,用家人钳制我,就可以逼我就范。当然,他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当初赵一百伤害了他的儿子,瞧给他吓的,藏到南方不敢露头。可惜了,我和他不同。我的同事曾经和我说,保护好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踢坏人下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
“只有将坏人全部抓起来,才能避免让更多人受到伤害。”
“不用和我讲这些,我理解不了你的大义。”
“好,那我就说说私心。抛开这身警服不提……”她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只有彻底干掉他,我才能拥有安宁的生活。”
她不带任何语气地说出这句话,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住了。
房间安静了一会儿。路行云从冯羽留下的文件袋中抽出一份资料,仔细翻了翻。资料上的内容是国内刑警多方走访调查取得的,花了不少时间功夫。
“ Oleander,原名……1987年出生于……父母离异……”她淡淡地念出对方的履历,“高中辍学……”
“闭嘴。”
“未满十八岁进入歌厅做陪酒小姐,由于不肯陪客人过夜……”她皱了皱眉,“经常被欺负……”
“住口!”床上的女人忽然疯了似地拉拽手铐。鲜血沿着手铐边缘滴落,染红了白色的床单。那是她最不想提起的历史,那时的她懦弱无能,任人欺负。对于她来说,遇到陈然前的那一年是她的人生耻辱。
“歌厅的老板是陈然。”路行云抬起眼皮,流露出一个同情的目光。“我猜他看中了你,将你养在他的身边。”
“……”
“不然就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成为间谍啊。换作是我,我可不会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