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行。”
怀里的声音很轻,像是有事要商量。路行云点点了对方的鼻尖,示意她在听。
“嗯……”钟浅晴犹豫了几秒,“我想和你说个事。你能先听我说完,再发表意见吗?”
“当然可以。”
“昨天,舅妈和我聊了寒寒和表哥的事。先不说表哥,寒寒六岁了,到了上学的年纪。她说寒寒在A国读了半年的学前班,正常来讲今年就可以在公立学校上小学。但是,舅妈觉得公立学校的授课条件一般,她想让寒寒读私立学校。”
“嗯,理解。”
“私立学校离家和医院有点远。舅舅因为生意不能常驻A国,舅妈既要照顾表哥,又要照顾寒寒,有些分身乏术。她说她在那边举目无亲的,日子过的很艰难。真有点什么事,找个能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路行云似乎知道钟浅晴想说什么了。她没说话,想先听听。
“我问舅妈为什么不带表哥回国。她说不是不可以,只是医疗条件有差距,这也是没法否认的事实。”
“然后呢?”
“然后……”钟浅晴往路行云怀里钻了钻,像是有点不好意思。“然后我想问问你,能不能把表哥和寒寒接……接到B国啊……”说完,她把头埋进对方的胸口。“那边医疗条件不错,而且咱俩每年都要在欧洲待上一阵,都是亲戚多少有个照应。”她的声音闷闷的。“你说呢?”
太阳难为情了,路行云感到胸口一热。她扑哧一笑,捏起钟浅晴的下巴,迫使对方看她的眼睛。“你和舅妈提过这个建议了吗?”
“还没有,我得先征求你的意见。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我能理解。”
“你去和舅妈提。”
“啊?你同意啦?”
“我同意的前提是舅妈本人也要过去哦,不然咱们这么忙是照顾不了表哥和寒寒的。若是好心叫人家过去,又不能为对方提供妥善的安排,那这样的热心也是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能,我明白。舅妈若是同意,肯定会跟过去的。”
“嗯。如果他们来,最好去伦敦,当地的医疗和教育比较发达。我可以去找条件合适的医院接收表哥。另外,伦敦的私立小学很有名气,男女分校的比较多,平日会组织丰富的课外活动,毕业后通常可以进入知名公学。我可以帮寒寒取得面试的机会,但能否进到小学就读,就要靠寒寒自己和舅妈了。”
“啵”,一个清脆响亮的吻印在路行云的脸颊上。“没问题哒,寒寒那么聪明。”
“还有,好的私立小学是寄宿制,你要让舅妈和寒寒做好心理准备。小学阶段可能每周回家一次,中学阶段每学期回家一次。”
“她们应该没问题吧。”钟浅晴耸着眉毛说道。她曾在《浅云山庄11》里写过虹虹和妮妮去寄宿学校。写的时候心情很轻松,但现实却不是。即使还没发生,钟浅晴已经感受到离别的难过了。
“啧,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的眉毛倒是挺积极。”
“哈哈哈,好烦啊你。”钟浅晴瞬时眉头舒展,笑着捶了路行云一下,“真讨厌!”
“行啦,我要困死了,昨天就没怎么睡。你抽空问问舅妈吧,我这边没问题。”
“好,我找机会就问。”钟浅晴狠狠地亲了路行云两口,对方嫌弃似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哈哈,不许嫌弃我,睡觉,晚安。”
“我不嫌弃你,我爱你,晚安。”
“我也爱你,更爱你。”
“我更更爱你,不说了,我睡着了。”
“那我去梦里更更更爱你。”
“咯咯咯。”
“嗯?你干嘛?唔——”
……
第二天,陈然没有去钟浅晴姥姥家接妻子和孙女。他被路行云打得鼻青脸肿,没脸见亲朋老小。钟浅晴的舅妈对陈然失信早已习以为常,一大早带寒寒打车回了娘家。舅妈是个挺不错的人,路行云为此还感到了一丝内疚。
午饭过后,钟浅晴陪长辈打麻将,路行云将冯羽约到胡同。两人找了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她告诉冯羽——她打了陈然。
冯羽惊讶地半天合不上嘴。要知道陈然是钟浅晴的舅舅,那是路行云老婆的娘家人。半晌过后,她说了四个字。“你可真勇。”
“事出有因。”路行云表情凝重地说道。“他活该。”
几分钟后,冯羽便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说了。邢小方——她的老师,被陈然宣告了死亡。
路行云的时间有限,所以即使冯羽难过的沉默了,她也没有停下安慰她。她拿着冯羽的录音笔,将昨日与陈然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包括她向陈然明示警察身份一事。对于陈然来说,路行云已不再是威胁了,因为路行云将自己最大的把柄——身份,告诉了他并留下证据。
稍后,路行云从羽绒服兜里翻出一包纸巾,抽了两张递给对面的人。“哎,我不知道该怎么把邢队的事告诉秦老师。”她有点累,靠在墙边低声说,“我不敢告诉他。”说这话时,她无助地踢了两下地上的小石子。
这个冬天是真冷啊,冯羽无力地晃了晃录音笔。“我来吧。”
“好。”
冯羽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再聊下去了,路行云问她要不要去家里坐坐,被她拒绝了。此时此刻,她只想一个人待着,在安静的环境里回忆并缅怀她的老师。
“小行,你是对的。”二人告别前,冯羽忽然停住脚步。
“啊?”路行云没理解,不知道对方是在肯定哪件事。“你是指?”
“所有。”
“……”
“所有的一切,你是对的。”冯羽笃定地看向她,朝她敬了一个礼,转身走向胡同口。
路行云心中了然,笑着看向搭档的背影。她在快消失的背影上看见两个字——信任,厚重有力就像刚刚的敬礼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