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刺FishBone:怜爱了」
「今日浪高八米:用不着」
?
这人在说什么啊?
很快,池浪发了两个红包。
厉明按顺序点进去,第一个抢了62,很不错,第二个……是只有他能领的专属红包。
“……”
厉明看了他一眼,当场发问:“你这……”
问不出口。
「乔戈里Qogir:卧槽?浪逼你什么意思说清楚,你对小明明做什么了?!我不允许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爷车VintageCar: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艾特一下老莫……」
「陆宇意Loui:他说了今天要直播,还是我帮忙截图给他发一份儿吧」
「飞鸟Bird:你们俩要死啊」
「鱼刺FishBone:你们俩要死啊」
「算盘Abacus:为啥他俩要死?」
「大川GreatRiver:小算盘,回家吧,回家行吗」
「算盘Abacus:我在家呢啊?」
……
200块的红包当然不算什么,但当着群里这么多人的面给某个人定向发,那自然就“有什么”了。
有点儿……太明显了吧?
可厉明仔细想了想,上次一起去吃饭唱歌的时候,池浪的表现似乎也跟藏着掖着不挨边儿。
但话说回来——他和他之间又有什么好藏的呢?
“领啊。要不24小时后原路退回我会很尴尬的。”池浪看起来很坦然。
但我现在已经很尴尬了,厉明心说。
但要真这样说了,恐怕池浪也不用等24小时才尴尬了。
他硬着头皮收下,觉得是时候睡觉了。
键盘声太大,他怕吵着梅总休息。
嗯。
刚站起来,就听池浪问:“明天去网吧怎么样?要不能用电脑的时间太少。”
笔记本用起来应该也不会舒服到哪里去吧?厉明想。
他点点头,说好。
“寒假人会不会很多,好抢位置吗?”
“我在APP上预约了包厢。”池浪说。
原来是先斩后奏。
“嗯。”
刚要走开,池浪又叫住他。
“你想放花儿吗?”
“啊?”
“就是小呲花儿,不会一惊一乍的那种。梅总不喜欢炮声,这个小区的人也都挺守规矩,但咱们可以去路边买点儿彩色的,或者仙女棒那种。”
池浪翘着二郎腿抬头看他,厉明也看过去,却不能确定池浪本人是不是想去。
“你想?”
“我都可以。”
“外面……太冷了。”厉明顺着客厅窗户往外看了一眼,远处倒一直有人在放烟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拒绝,或许是氛围不合适,又或者怕发生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拒绝得这么模糊,好像只要对方再多劝一句就会改口似的。
“明天几点起?”他强行转移了话题。
“自然醒就行。我订了一天。”
池浪看上去并没不高兴。
“好。”
“还有那个本子。”
“怎么了?”
“尽量别放着吃灰,送你这个是希望你平时有什么想法,不论是什么,任何方面的点子也好,某种联想也好,想像也好……都可以写在纸上,哪怕废话也行,写给自己看。这个可能会对疏导情绪有帮助。”池浪仍保持着那个姿势看着他,声音平稳地建议道。
听到后一句,厉明的呼吸微微紧了紧。他一时没有作声。
“要是你对写小说感兴趣,也挺好的,说不定以后还能匿名去粉圈产粮呢。”
很不高明的笑话。
但或许是因为今天心情不错,厉明并不觉得反感。
而且事实上,他也由衷不希望自己跟炸·药·桶一样一点就着。
“同人不都是为爱发电吗,光产粮迟早要饿死。”他淡淡地笑了笑。
“搞原创文学也行啊,万一火了呢。”池浪后仰脑袋靠着沙发,似乎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刚才那副样子是在紧张。
“有道理。”厉明抱着收到的礼物往池浪的卧室走,“我先洗?”
池浪笑着“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厉明抱着睡衣走到卫生间门口,进去之前忍不住转身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能听你弹吉他?”
“要点歌?”
“你不是半途而废了吗,会的也不多吧?点歌是不是有点儿难为人了?”
“琴都送了,点歌算什么,金主不至于连这个待遇都没有。只是我得提前准备,扒谱子,再找时间练熟,可能要个把月。”
“比我想象得快多了。”
“那太好了。你有目标了吗,我现在就可以开始练。”
现在?这是什么中国速度。
厉明站在原地想了想,其实他早就有答案了:“你在KTV唱的那首,歌名我忘了……但还挺好听的。”
“<沸石>。”
“什么?”
“被灼烧时会沸腾的石头。”
厉明听得一愣:“真有这样的石头?”
“是啊。而且它还能防止液体过热暴沸,使其稳定沸腾。”
怎么上起课来了。
“啊……嗯。”
池浪笑出声:“行了,你去洗吧。”
看到卫生间门被关上,池浪抱着吉他,戴上耳机,开始一点点熟悉曲谱。
今天,他的“一日限定弟弟”总体心情平稳,甚至称得上不错。
直到他在群里发了那个专属红包。
是有点儿不妥,但好在今天铺垫到位,冷的沸石被放入冷水中,一同加热后,并未见谁的情绪暴沸。
今天的石头是温暖的。
这种对于双方相处方式的探索要无比小心,有时甚至称得上惊心动魄。
池浪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他甚至不怕一时的暴沸,不怕过热的液体冲破容器。他怕的是石头一直是冷的,怕他没有这样小心翼翼助其体验沸腾的机会。
按理说,要是换两个人像他们这样相处一阵子,怎么都得算“有点儿什么”了。
可池浪从没想过要如此轻率地将“有点儿什么”发展到下一步。
厉明从不说自己的私事,不提父母家庭和成长过往。
为什么他有时会受伤?去北四环的河西究竟是要做什么?是什么让他这样痛苦,以至于三番五次地伤害自己?
如果不能先了解这些,不能为他的“情绪不好”找到一剂有效的良药,恐怕厉明也无法真正敞开自己,无法和人“有什么”。
这就是池浪送他侦探小说的原因。
像正常沸腾的水中总有许多气泡一样,侦探小说里也有非常多的细节。
闻所未闻的专业知识,司空见惯的社会常识,以及具体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它足够有趣,不像纯理论那样——空泛。
没错,无论是多么严密精妙的理论,对于缺乏生命体验的人而言,都将沦为空泛的废话。
又或者,他们会将有限经验里的某一面通过理论无限放大,将挫折升级为绝望,认为这就是真理。
他们需要很多很多琐碎的,充实的,温暖的细节,这些细节可以填补生命的空白,增添生命的光彩,在下一次挫折到来时将其稳稳托住。
到那时,他将不仅仅是一块沸腾的石头——坚硬的宝石,锋利的剑刃,扬厉的光芒。
他会真正成为他自己。
晚上将近零点,两个人都躺在了床上。
零点的钟声敲响时,池浪转身侧卧,在远处忽然密集响起的烟花声中说:“新年快乐。”
厉明仰躺着没动,却睁开眼睛看向对方:“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