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浪毕竟年轻啊,不比那些老油条」
「正因为年轻所以超级敢打,但同时又有不符合他年龄的稳,总之是相当亮眼,赏心悦目」
「我也觉得莫神奇的打法太常规了,稳到极限虽然也是一种不可超越,但碰上爱出怪招的就容易措手不及,比如其他赛区那几个玩儿得花的队」
「+1,池浪很灵活,莫神奇的很多highlight更多是源于他变态的训练时长带来的肌肉记忆」
「官方出的纪录片不就说了吗,莫神会努力让自己把可能遇到的情况都亲身经历一遍」
「而池浪才出道一年,也不硬肝rank时长(没有说他练得少的意思),但碰上难办的情况就是能及时化解」
「主播怎么看?」
啊?
厉明正看得认真,没想到会忽然被点名。
关主播什么事,主播只想把他们的本事都学过来,取各家所长,再融会贯通……
他眨眨眼假装没看见,立刻开了下一局。
打到凌晨一点,好多观众已经熬不住去睡觉了。
又过了一小时,还坚守在直播间里的一部分粉丝开始喊主播早点休息。
两点整,池浪说了一声“走了,下回什么时间播不一定,官博会说”就准时关上电脑,脚踏在厉明电竞椅的脚轮上,拖着椅子轻轻滑了两下。
“走了,你不睡粉丝还要睡呢。”
厉明以为他要夜跑,于是取消了排队。把抽奖和念礼物那些快速搞完,他说了一句“我下播了”,多的一句话没有,也关了直播。
“今天跑几公里?”厉明把桌上的东西大概归置了一下,喝剩的水熟练往盆栽里一倒,准备把杯子拿到一楼茶水间洗干净。
池浪陪他下楼:“今天不跑了吧,直播闹哄哄的,挺耗费精力的,你赶紧洗洗睡去吧。”
厉明意识到他明明不用跟着下来,脑子里又忽然涌入不少直播时的片段,似乎很多都跟池浪有关。
“还是跑跑吧,放放空,要不睡不踏实。”这说的也是实话。
“好。”池浪点点头,帮他扯了两张厨房纸。
深夜安静的健身房里,只有跑步机上踏步和喘气的声音。
厉明原本是想清空思绪,没想到起了反作用,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旁边池浪的呼吸声吸引,越想屏蔽就越是分明,一晚上几经起伏的体温再度异常,很快就跑出了汗。
现在要是春天就好了,他边跑边想,等天气暖和起来,他们就能去外面沿湖跑,夜风起码是凉的,能让他好受不少。
暖气吹得人好像在蒸桑拿,厉明非常想停下来,可距离计划时间还有一半。
能打破这种安静的氛围也好……他忍不住出了声:“打EXG的开场pose……官方没处罚吗?”
池浪看过来:“没有。虽说不太合适,但也没那么严重,整个圈子的文化就这样,要罚的话垃圾话都够他们赚外快了。这事儿没提前出个规范,他们自己也有责任,只说以后上场前要检查,不合适的就不让做了。”
“嗯。”厉明应了一声。
还好,这算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两人闷头继续跑,没过一会儿,厉明又问:“那天在KTV不是说谁喝得最多就要发微博吗?”
但微博上并没看到什么动静。
“那个啊,散场之前飞鸟和鱼刺说太傻逼了,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哦。”那时候他还睡着,完全不知道。
又跑了两分钟,厉明忽然觉得肚子有点疼,而且越跑越疼,就停了下来。
这下好了,跑岔气了,可以如愿用一种不适终止另一种热气蒸自己的酷刑了。
池浪跟着关了跑步机,有点担心地问:“怎么了?”
“岔气儿了。”厉明按着肚子坐到旁边的哑铃凳上。
明明知道跑步的时候不能说话,平时又是个闷葫芦,今天却一个问题接着一个。再怎么迟钝的人也能看出他的反常了。
池浪拧了一瓶水塞到厉明手里,又在他旁边坐下,歪头看他今天格外明显的汗珠:“还想问什么?”
厉明看他一眼,咬着瓶口喝了一点水,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那天你抽的牌真的是大冒险吗?”
直觉告诉他不是,起码他能猜到池浪是说了谎的,可他并不能像池浪那样总是一眼就把人看透。许多可能性摆在眼前,他并不能选中正确答案。
于是他只好借着热气上头的劲儿,亲口问一问。
听到这个问题,池浪果然抬起眉毛稍显意外地笑了起来:“可以啊,直觉很敏锐嘛,明神。”
厉明故作镇定地继续小口喝水:“是你编得太假。”
所以说,池浪选的的确是真心话。
“你很好奇?”池浪坐着没动,目光跟踪一颗汗珠从他刘海的发梢经过左眼下的小红点,又路过唇角,一直流到下巴。
厉明抬手用毛巾把汗擦掉了,池浪忽然感到有点渴。
水瓶被放到两人中间,皮肤恢复干爽,呼吸也平缓下来。
厉明微微耷着肩,视线在健身房的减震地垫上稍作缓冲,紧接着他拨开刘海,一双眼睛明亮地看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池浪以为他要说出什么能直接把他摧毁的不可思议的台词。
下一秒他又暗自嗤笑,怎么可能。
无论是最好的还是最坏的,都不可能。
他们不过是彼此稍有了解的,勉强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罢了。
“有点。”厉明说。
有点就够了。
他的冰壳子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
又或者说,厉明一直把自己缩在一个透明的方块里,每天给方块念咒,希望它变成只能从内向外看出去的单向镜,并努力躲开人群以免撞碎玻璃。
这在拥挤的社会中并不容易。
池浪尝试着走近他,和他说话,告诉他玻璃角的磕碰不仅会让他惊慌,也会撞疼别人。
他能看到所有人,所有人都能看到他。
其实他可以走出来,即便没有外面的方块,他也可以选择想看到和交流的对象,而周围人的目光也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他们往往只是匆匆一瞥,就像看到他奇怪的方块时也不会故意破坏那样。
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厉明只是背过身去,转身走开。
他拒绝去看,去听,去感受。
直到——池浪不能确定,只是猜测——直到方块太重了,他拖着它走得太累,不得不停下来,不得不听池浪对他说的那些话,不得不睁开眼看看世界。
或许他会觉得,这里也没那么糟。
而现在,或许缘于池浪万分之一的功劳,厉明终于愿意承认,房间就是透明的。
他们就是能看到彼此。
“你猜得很准,那天我选的其实是真心话。”
池浪拿起厉明的水,贴着瓶口喝了起来,瞳孔却从眼角处注视着厉明,像挑衅,又像别的什么。
“问题是:‘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喝完,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我的答案是,‘有’。”
厉明没有接话,他低头去看那只利用率颇高的瓶子,用两根指头把它捏得微微作响,左转右拧,像在跳舞。
忽然,他站了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池浪的真心话没有等到明显的反应,一时坐着没动。
厉明的指头状似无意地点在他右侧颌骨后方:“你这里有颗痣,你自己知道吗?”
池浪惊讶地抬头看他,呼吸微窒:“……知道。”
他有些摸不准,厉明究竟明不明白自己的小动作对于他亲自框定的两人之间的关系来说其实是“不合适的”?
“除了我家里人,你是第一个发现的。”
氛围似乎有些微妙。
诚实点说,从今天开播之后就一直如此。
厉明快速蜷起手指,咬着内唇点了点头,试图让空气变得轻快起来:“你觉不觉得这三颗痣组在一起特别像……”说到这里他已经觉得这是个很蠢的念头了,可不说完似乎更蠢,“星座?”
池浪不明所以,起码看上去是这样:“三颗?”
为了让前面一个举动看起来合理,后面的重复步骤也不得不尽量自然:“就……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厉明重新伸出食指,快速在池浪脸部的三颗痣上各点了一下。
天知道他为了不手抖使用了多大的意志力。
“不对吧?”池浪说。他原本不打算再冒险的,可厉明指尖的触感却蛇信般诱惑着他朝悬崖再近一步,“好像少了一颗。”
这下轮到厉明不解了,难道他看漏了?可今天离得那么近……除非是在另一边……
“在哪儿?”
“这儿。”
池浪学着他的动作,按住他左脸上的小红点,轻轻挠了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