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一旁的玄序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这小电动儿童车还想着暖胎呢。”
听到他吐槽的解释,厉明松了口气,随后也忍不住笑了笑。
八成是惯性动作。
大约3秒后,第一个弯道近在眼前。
厉明注意到刹车点大约在弯道前墙壁上那个黄色箭头的尖尖上,默默等着看到了那个点位池浪是如何过弯的。
谁知车身到了预定位置还没有减速,直到来到和褚震的第一个弯差不多的地方,池浪才重重踩下刹车,并通过方向盘下的拨片降档,猛地转向——只见车子瞬间像一只能一次性画出圆环图案的双头圆规那样,车头为理论上的圆心,和尾部保持相对静止的同时向前行进画着小圆,车尾则向外甩出画出大圆。“起笔”的一瞬间,池浪稍稍松开加速踏板并反打方向,使这个圆顺利地画下去。
过轻的车身起初有些反重力飘起,稳定后他又重新加速,十分顺滑地切回直道。
“喔吼——!”陈崇文眼都看直了,忍不住双手捧成喇叭状兴奋地尖叫起来,“我靠!漂移!池浪你玩儿真的啊?太特么帅了!!”
小福和玄序也跟着凑热闹:“帅!”
厉明同样被池浪过于犯规的车技秀到了,心脏禁不住重重擂动几下,感受到一种别样的热血激情。
他注意到终点处的褚震也握着拳头惊喜地笑了起来,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又放下手作罢。也不怪他,都被池浪那样嘲讽了,笑到一半还能想起来自己正生气,已经是难得的心思单纯了。
小破车居然还能玩漂移,任谁也没想到。一旁的安全员都衔着指头吹起了口哨,可见某位疑似富二代的少爷是真的有点东西。
但池浪并没一味炫技,小车本就容易飘,万一轮胎再出什么问题直接飞出去就不好看了。后面几个弯他全部采取了更为常规且实用的抓地跑法,利用轮胎的抓地力减速过弯,保证安全的同时尽可能凭借娴熟的技术减少过弯时间,最终以12秒04的成绩通过终点。
剩下几人只有玄序能摸到池浪的车屁股,跑了个13秒95。陈崇文和小福都是遛弯儿派的,全在20秒开外。
厉明本来心里也没底,他只玩过单机赛车游戏,别说四轮的了,连电玩城的两轮摩托游艺机都没骑过,也就……小时候坐过厉向东拉货用的三轮摩托后斗,以及刚才池浪的机车后座。
透明赛道下就是中庭,十几米的高度造成的视觉压力比想象中更大,看来恐高人群多半和三楼无缘了。
因为没有任何实操经验,厉明几乎是在刚熟悉了卡丁车手感的时候就跑完了全程,体验感等同于猪八戒的人参果。唯一的好处是注意力都在让车听话上,就没工夫想高度了。
虽然过程中始终牢记池浪的临时小灶,也尽了最大努力试图驯服极其别扭,不卡腿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的方向盘,但结果还是对得起其他几人过往为了玩乐而付出的汗水,足足用了30秒。
很好,这告诉他要回报就得先努力。
就是不知道池浪那两条高跷腿是怎么克服方向盘的。
到达终点时,池浪向厉明伸出了大拇指,并越过安全员,握住他的手把人从超低的座椅里拉了出来。
给倒数第一竖拇指是几个意思呢?厉明抿了抿嘴。
旁边的陈崇文替锯嘴葫芦发声:“怎么还带嘲讽的?咱们今天是集体行动,有没有点儿团队荣辱与共价值观了啊?”
池浪上手揽住厉明肩头:“谁嘲讽了?别在这儿离间我们的友情啊。我这是鼓励,人第一次玩儿,还恐高,能不磕巴地半分钟跑完已经甩别人一大截了,是吧哥?”
被他下巴点到的安全员很配合地笑起来:“是,我们有的员工试玩,就这么点儿地儿,跑足两分钟的大有人在。”
这一唱一和跟哄小孩儿似的……厉明有点无语,也有点犯愣——友情?
所以他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野辅又说了几句什么,厉明没注意,很快他们都聚集在飞船前面,等着下一步指示。
虽说所有赛博相关概念都属于幻想产物,但上层和底层的安排还是令厉明感到有些不舒服。
好在设计者似乎也不满意这样的格局,银白色的机械门打开后,可以看到里面宽大的屏幕正显示着在旷远无边的太空中缓慢行进的画面,角落的玻璃衣橱里不仅有板正且纯白无瑕的航空制服,也有在一楼出现过的布满划痕的皮衣,破旧的卫衣以及沾染上机油的修理工装。它们挨在一起,乍一看很怪异,却令厉明发自内心地感到舒适。
“嚯,星际漫游啊这是!”因为是临时从二队升上来专门干替补的,小福如今还和二队一起吃住训练,平时和首发五人打照面的机会多数都在去别墅区小超市的时候,今天一见面还有点拘谨,一天下来他已经彻底放松不再拿自己当外人,第一个窜到驾驶位体验了一把其实也说不上有什么体验的舰长宝座。
“这大屏也太爽了,跟真上了太空似的。”褚震还没在屏幕前站稳,池浪沿着中线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把挡住他路线的三蹦子挤开了。
“干嘛呢你。”褚震没好气地说。
“找风水宝地。”池浪少见地耐心回答了他。
又往前蹭了十公分,池浪招手让厉明过去。
“怎么了?”厉明听话地向他的方向移动。
察觉到自己的“听话”后,本来不知道神游到哪里的思维忽然卡顿住,接着就被池浪按在了他本来的位置上。
“看屏幕。”池浪的食指轻轻架住厉明的下巴,让他看向前方。
“啊……”原来如此。
池浪找到了一个点,在这个点上,视线可以被画面中的璀璨星河神秘宇宙全部占满,只要睁眼去看,就好像真的漂浮在茫茫天外,好像空间无限,时间弥亘。
这个点赋予了观测者遗忘所有意义的豁免权。
在此处,人可以无限逼近自由,化成一缕无形的意识,任意延展流浪。
上一个给厉明类似感受的点,是某个童年夏日。双手搓动竹蜻蜓,脖子努力向后仰去,视野里只能看到树梢、蓝天和飞在半空的竹蜻蜓。
好美。
好……自由。
他忽然明白自己对于池浪召唤的服从性从何而来了。
因为对方总能带来惊喜。
而他从某个,或者某几个时间点开始,已经习惯了期待这份惊喜。
三楼的拍摄没有前面那些花哨的东西,由郑郴的演说引出主题。
“假如当前的场景都是真的,你们认为自己可以走到哪里?
“是在阴暗的街巷挣扎求生,还是沉溺在充满诱惑的声色场,亦或一路向上,通过曲折路途,最终拿到人生的控制权,以全然属于自己的姿态去往心之所向的目的地呢?
“你们可以有自己的答案,不必回答我。
“我今天只想告诉你们一件事”——他按下不知从哪弄来的遥控器,两侧略显空旷的地方有了变化,墙体分裂,两个高大的玻璃展示柜缓缓向外移动,“用料昂贵制作精良的高科技企业制造的机甲在左,东拼西凑纯粹凭一腔热血拿旧物改造的破破烂烂的机甲在右,”并列挺立在众人眼前。
“后者不因工艺粗糙成本低廉安全系数低而无用武之地,前者也不因占据一切优势资源只被少数人掌握而理应被烙上原罪。
“当然我这里说的是入行的每一个个人,而非战队,俱乐部只是开放资源给值得的人一个上升渠道。
“希望你们认清自己的目的地,而后专注于脚下的路——Going All Out,全力以赴,一往无前。
“前方不仅有山峰,更有广阔天地,浩渺宇宙。
“但只有不顾一切地向前,才能看到你们想看的风景。”
这一套一套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果然不能小看头部战队的经理。
依照摄影师的指示拍完几组或经典排列,或鼻孔看人,或金牌团队的照片,因为有了驾驶舱和行星背景的加持,似乎显得没那么土了。
拍完意味着一天的工作宣告结束,在几个小的此起彼伏的返祖嚎叫声中,郑郴努力试图让自己的话音突破噪音:“今天也算是来玩儿了,回去别太放松了啊,好好训练,开赛不久还要开直播的,趁着现在没有弹幕分心,排位都认真点儿啊……
“再一个,今天是个多好的增进团体感情的机会啊,没事少吵两句架,也多关心关心队友……”
这人呐,真的不能夸。
说得很好,下次就别说了。
他的核心观点大家都很认同,认同到再说就是废话了。
厉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陈崇文一把勾住郑郴的脖子,把操心的经理也按进了儿童卡丁车。
“好好说话,别煽情好吗。”
褚震跟机甲合了个影,竟然和陈崇文隔空搭起腔:“郴哥的老毛病了,老年人是这样的。”
给郑郴气得开始飙戏:“给你们点了奶茶——哎呀手滑点成无糖的了。”
众人:“……”
陈崇文一脸不忍直视:“我算是见识了,池浪那种茶叫万人迷的骚,哥,你这就是占领智商洼地的恼羞成怒。”
褚震再次对陈崇文的发言点头表示了赞同。
厉明背过脸笑得停不下来,池浪看着他细微抖动的背影,也扯起嘴角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