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想宁知道厉明的性子,加上今天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很爽快地结束了这顿饭——如果不是在门口又上演了一次依依惜别就更好了。
“渣男记得想我,别每次都我先找你说话,你能不能主动一点啊!”曹想宁用同样的姿势抱住了厉明。
能不能别说这种没有正解全是歧义的话……顶着路人飘来的目光,厉明恨不得原地蒸发。
这地球是待不下去了。
东北菜馆的实惠名不虚传,味道好分量足,虽然只点了三个菜,但厉明和曹想宁边吃边聊了俩小时都没能吃完,走出大门还觉得胃里沉甸甸的。
这一下午够呛能消化完,厉明坐到车上还想着回去了要不去基地一楼的健身房消消食,想着想着思路又拐到晚上去了。
融合餐厅不像火锅店那么热闹,也没有跨年晚会上一个接一个的表演,他有点怕接不上话冷场冷得太明显让池浪不舒服。
虽然池浪似乎总有办法让场面活过来。
回到基地时池浪正在rank,厉明脱掉帽子围巾洗了个手也开了电脑。
“来一把?”
“好。”
池浪这边优势很大,应该很快就能结束,厉明就等了他几分钟。
两人排了几局,只输了一把,厉明感觉不错。
看一眼时间,该吃晚饭了,池浪已经站了起来,厉明也关掉电脑跟着起身。
“用不用给你带点儿什么?”路过即将独守空训练室的褚震时,池浪问了一句。
褚震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池浪笑起来。
厉明看出来了,某人故意的。回基地时隐隐的担心不知不觉间跑没了影。
厉明先前就订好了桌,到地方不用排队直接被服务员领到了位置上。
扫码后出现点单页面,厉明直接把手机递给池浪。
“海鲜能吃吗?”池浪问。
“鱼虾蟹可以。”
池浪点了三杯鸡,虾仁玉米,蟹黄豆腐和一份肉松炒饭,甜点要了黄油菠萝包。
“你看看还有没有想吃的。”
“这些够了。”中午吃的东西可能才刚消化一半,毕竟这顿是请池浪,要不厉明根本点不了这么多。
拿回手机付了账,厉明看出这些都是比较符合自己口味的菜,而且池浪还备注了不要放葱。不仅如此,整间餐厅的菜品都较为清淡,闭眼也挑不出几个他吃不来的。
“鼠标用着还习惯吗?”池浪喝了口茶。
“嗯,挺好用的。”似乎是觉得这样说有些敷衍,厉明又补充了一句,“比旧鼠标趁手多了,谢谢。”
池浪笑了笑:“看来以后退役了我还可以去搞推销。”
是啊,连这么难搞白给都不想要的“客户”都能拿下,本事不小。厉明微微抿了抿嘴。
“明天要跟TAG打训练赛了,紧张么?”喝完茶,池浪又捏了一个免费小零食扔进嘴里。
“还好。”
“怎么个‘还好’法?”
厉明不紧不慢地说:“我们的中野实力高于他们,下路差不多能打个平手,上路……只要不犯病,稳赢。”
池浪笑得肩膀都耸起来:“褚震听了又要跟你急。”
“事实而已。”
笑完池浪又微微正色:“虽然我对夸奖向来来者不拒,但TAG的莫神奇一直是LPL的王牌打野,大满贯选手,打了6年比赛水平也还是很稳定,说我比他强,是不是稍微有点儿吹过头了?”
厉明捧着杯子喝茶,闻言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怕了?”
池浪轻轻勾起嘴角:“你猜。”
“。”有些人为了听到更多夸奖还真是磨练了一身好演技。
“他们打野应该很少内耗吧。”厉明忽然没头没尾道。
但池浪马上就理解了。
莫神奇打比赛也好几年了,名字早被调侃过无数次,但被难得开玩笑的人再次cue出来不知怎么就挺可乐的。
菜很快上桌,每一道都很好吃,厉明难得在感觉饱了之后又吃了不少,最后靠在座椅软垫上舒服得直想眯眼。
过程中两人也没说很多话,但每当空白久到尴尬似乎想要冒头的时候,池浪总能十分自然地将厉明的注意力转移到一个新鲜的点上,后者也难得地思路清晰,虽然不会主动开启话题,却能跟上由对方制造的一个个小小场域,像是某些小游戏里踩在弹跳蘑菇上轻盈移动,有趣而毫不费力,是令人十分惬意的氛围。
饭后厉明在这样轻飘飘的气氛中又磨蹭了将近半个小时吃甜点,直到确实吃不下了,再拖下去怕褚震又有意见他们才离开餐厅。
今天池浪没有开车,离座前厉明就用软件打了车。
走出大门,冷风令厉明晕乎乎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今天午后似乎格外地冷,但等车时厉明还是把围住小半张脸的围巾往下拉了拉,看向池浪:“今天我跟曹想宁说了。”
语义模糊,但池浪几乎是立刻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他怎么说?”
“他终于下定决心拼一把了,夏季赛的时候多半就不在BH了。”
池浪笑着说:“好事啊。”
厉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谢谢,真的。”
这一句的未尽之意似乎也被池浪完整地接收到了。
没有他的一句话,厉明大概还意识不到自己作为朋友其实对有些事不用那么置身事外。
连不熟的人都能想到曹想宁可以有更好的发展,身为朋友的厉明却不能拉身在迷雾中的当局者一把的话,就实在有些太冷漠失职了。
虽然池浪多半只是随口一提,但他无疑推了厉明一把。
池浪低下眼笑了笑,拇指无意识地在下巴尖的小痣上挠了挠。
旁边驶过几辆车,车灯映出厉明被冻红的鼻尖,也映亮他左眼下那个小小的红点。
那里极其隐蔽地反射着少量的光。
一瞬间的流动。
而后一束光慢慢稳定地打在厉明脸上,大概是打的车到了。
池浪还没放下的手忽然鬼使神差地向前伸去,曲起的食指第二指节在红点上轻而快地蹭了一下。
看到车牌正想叫池浪上车的厉明一下子愣住了。
一小块冰凉的触感悄无声息地覆盖了这抹掠过脸颊的温热。
车灯映射范围内,细小的颗粒缓慢飘落。
是初雪。
意识仿佛随着雪花一同纷然散落,厉明大约是忘掉了几秒的呼吸,等司机探出车窗的询问声传进耳朵,身体本能霎时间重新回笼,他猛地吸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回神时两人已经上了车,厉明僵硬地贴着座椅靠背,同时整个人缩在左侧车门边。明明后排空间很大,坐两个人绰绰有余,这样的姿态明显有些冒失,好像躲着瘟神一样。
池浪这么心细如发的人……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厉明很慢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挪到一个正常的位置,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打鼓。
上车前,池浪为什么会忽然碰了一下他的脸?
厉明问不出口,也想不出原因。
他就那样呆愣地坐着,隔绝在车外的冷风偷偷钻进他的脑袋,于方寸间回环呼啸。
池浪留意到他每一个小动作,罕见地没有为缓解车内隐隐紧张的气氛做出任何行动。
他无法理解自己数分钟前的举动,但厉明显然是被吓到了。至于惊吓的原因,池浪有数种猜测,可他只是默默将这些全部压下,控制自己不去分析。
“你脸上那个红点……会发光啊?”过了很久,池浪终于开口。
“……啊?”厉明下意识摸了摸左脸。“我不知道……没注意过。”
“猛一看还以为除了鼻环唇环,市面上又出了什么新玩意儿装饰面部。”
厉明想笑一下,但没成功:“就一根小玻璃碴子,跟一次性筷子上的木刺差不多。”
“疼?”
“没,不疼也不痒,跟鼻环唇环比不了。小时候扎进去的,弄不出来了。”
“嗯。”
尴尬似乎渐渐褪去了,但两人都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