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满是诧异,又问“为何愧疚”,又是“何时何日发噩梦”,一连串追着说:“我们几个轮流守夜,您发了噩梦怎地不喊人?”
又生气:“莫不是香芸那丫头守夜,她不告诉我也就罢了,连福金姐姐也瞒着——看我回去告诉汤婆婆,这次定要罚她。您也别拿她年纪小不懂规矩说事……论年纪,当归比她还小,我看她就稳重,比她更有样!”
不知五娘子说了甚么,丫鬟又嘀嘀咕咕:“跟着学了这些日子规矩,看着倒有模有样,可我怎么瞧,她都不是个安分守己得。您不过瞧着她颜色好罢了。”
五娘子畅笑两声,说:“长得好看,天生就是优势呀。她戳在我面前,看着就顺眼顺心,饭都能多吃两碗呢。”
丫鬟却说:“好端端一位佳人,您不思郎,看个丫头片子……若说好看,大郎君不好看?二郎君不好看?陆景如陆郎君不好看?”
五娘子脸上的笑落下去,旋即又笑起来:“大兄和二兄自然英姿少年。陆……那谁嘛,便如夏桀、殷纣、鲁醒、楚穆。”
丫鬟没听懂,待要追问,给五娘子岔话遮过去了。
窦五舅从前跟着阿翁,也学过些故事。他隐约觉得,五娘子对陆景如的评价,有些蹊跷,便去问大哥。
窦大舅正经是跟着家中长辈念过书的,只是山里读书无用,家中长辈去的又早,他小小年纪当家主事,操心一家吃喝,又刻意做出粗人模样。
听完弟弟学舌,他沉默半晌,道:“回去记得提醒狗子,叫他远着些那位陆郎君。”
《列子》有云,夏桀、殷纣、鲁醒、 楚穆,状貌七窍皆同于人,而有禽兽之心。
逃入山林,家族零落,慌乱中带进来的书本,几经辗转,剩下的也不多。家里长辈尚在时,教他读书,恰好就有《列子·黄帝》篇。
那位陆小郎君,他有幸见过几次。斯文有礼、举止潇洒,苏府小厮说,陆小郎君学问好得紧,甚得他们大郎君赏识。这位小郎君,在面对自己时,也谦和有礼。他只当是位如苏家五娘子般,不嫌他们人微位卑的谦谦君子,听了弟弟转述,得知五娘子对其如此评价,心下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