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虫们小气巴拉的,不愿意让他们的特权变的普通,便总是不让那些低级虫踏入洞穴,但架不住他们的虫母长了脚,自己会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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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伽会去旁观那些雄虫准备食物,被杀死的几头兽身,这是雄虫的晚餐;
而那些被精心切割好的肉块,仔细用火温着的肉汤,这就是独属于他的一餐。
偶尔他还会收到雄虫们捡来的礼物,一小块好看的晶片、一片柔嫩的花瓣、甚至是一捧最白的雪……
希尔伽喜欢这些别出心裁的小礼物,他发誓回巢后要将这些脆弱的珍宝和他的皇冠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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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吞没冰原的时候,他们会使用焠火石做热源,而且虫子的身体总会带些夜光的部位,于是在昏暗的阴影下,便能看见一小片亮圆点,那是羽翅类虫子翅膀上的花纹;方块菱形的光源则来自于甲虫们的复眼……
希尔伽当然也会发光,他的翅膀流光溢彩,连耳边透明的口器在黑暗里也绽着梦幻般的粉蓝色。
他光是静静的坐在哪里,虫子们便感觉自己一天的劳累都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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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淤泥一般的夜色里,虫子们紧密的拥在一起,它们坚硬的羽甲覆在外围,触角则像探测仪一样四处摆动。
轻俏的哨兵虫遍布上空,重甲的前锋虫卫罗列四周,只有偶尔几只抖着蛸翅的线虫在这群庞大的虫潮里穿梭。
而在这原始“虫巢”的中央又有什么,远在跃迁舰的人类军方无从得知。
“该死的!它们是怎么聚到一起的!”主座上的男人操控台拍的震震作响。
卡列金,这位人类同盟军第三十五师A5特向研究部队上校,现在看着光子监测成像的内容简直快要气炸了。
一开始这个计划进行的多完美啊,即使出了一点小意外,但他们仍然立了大功。
眼见着那群智力低下的节肢动物就要被他们的“分区歼灭”计划和培育出的异种作战兵赶尽杀绝,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战况就开始失控了。
先是攻占费洛琉斯的时间超过了他们预想的时间,然后梵因城分队的占领也失败了,不久之后克维斯其那分队的进攻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
一开始他把这一切都归自于那个一路追着他们来到坎特伯冰域的虫子,他也马上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把那只虫子困死在这里。
但随着战线越拉越长,他发现影响战局的因素另有其他。
只可惜他们只能通过光子侦查仪来了解现场,毕竟在这种鬼地方,人类根本没有能存活十分钟朝上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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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巢虫母爱因向驻守在坎特伯冰域内的虫子们发来了问候。
他强大的精神力直接将他整个人以粒子的形式出现在了虫子眼前。
巨大清晰的粒子显示像中,身着华贵曳地绡纱的王巢虫母面容娇艳,姿色昳丽,明显是被娇养的很好。他发上金丝与银璨砂缠成的白蔷薇皇冠是诸多冠冕最普通的一个,以及身后金碧辉煌的宫殿与一众王虫们,更不要说他极度收敛但仍在外溢的精神威压。
王巢虫母的亲自莅临让虫子们有些受宠若惊。
“首先,很抱歉我到现在才向歌鸟的诸位发来问候。在你们与异种奋勇作战的时候,我也时刻为你们担忧着。为此,我一直在与人类军方交涉,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惧怕战争。相反,这意味着我们要以更加绝对的理由取得伊阿顿平原的管辖权。”
“但人类永远狡诈阴险,”祂顿了顿,声音便愈发凝重:“他们拒不承认进行过培育异种的实验,除非我们将这些证据摆上星际法庭。第三百二十五任王巢虫母曾签署过星际法案,我们无法用武力强制进行审判。另外,援兵目前无法进入坎特伯冰域,这也是我迄今为止按兵不动的原因。坎特伯冰域需要一位虫母的精神庇护,但这需要极高的精神力和优秀的联结能力。希尔伽,你也在这里,对吗?”
祂突然发问道。
被点到名的希尔伽心里已经吐槽了一万遍,他才不要在这里听爱因这个讨厌鬼说教。
但他同时又是那么想躲到虫群里,他小心的掩饰着自己艳羡的目光,那华美的衣饰,闪耀的桂冠……
自己却在矮小简陋的洞穴里。
他甚至还得当着这么多虫子的面,承认自己的病况:
“我很希望我能像之前一样做到精神庇护,但不幸的是,”他苦笑道:“最近我的精神力有些紊乱。”
他甚至不想去看爱因的脸,他有点想哭了,真的。
一切都那么坏,
糟糕的战争、糟糕的环境、糟糕的局面……
爱因看上去有些顾虑,迟疑了一会儿,祂还是下定决心道:“那我过来,我会尽快赶到这里……”
但马上,祂身侧的王虫就动了,急切的劝阻道:“不,殿下,您不能去!预产期就是这几天了,那太危险了,”这只王虫甚至像在苦苦哀求:“我不希望像上次那样……”
“够了,克维,退下。”爱因呵退了他,但很明显祂还是动摇了。
半晌后,这位王巢虫母还是妥协了,祂掀开绡纱,显出坠到腿根的腹部,低下头对歌鸟的一众虫子道歉:“如你们所见,这胎虫卵快要降生了,我可能没有办法前往坎特伯冰域,为此,我向你们郑重的致以歉意。”
祂的目光便又转向了尤里安,声音温和:
“兄长,很抱歉我只能留下这一点时间问候你,你没事就好。歌鸟子巢和希尔伽就拜托你了,谈判这边交给我。”
尤里安回以微笑,致了一个骑士礼:“我会的。你也保重,爱因。”
一段简短的问候,但让希尔伽心里堵的发慌。
他从来都在回避自己的王虫是另一个虫母的兄长的事实,他不希望自己的东西被染指。
如今这样的事实被明晃晃点出来,让他感到被羞辱。
他低下头去,有些苦涩的强忍泪意。
一旁的莱因哈特心领神会的把他搂进了怀里,轻声安抚道:“站这么久累了吧?我陪你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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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伽忍着一直都没哭,他不想被其他虫子看出来自己的难堪。
但他万万没想到,所有的虫子都在为他忧心。
“我们真是太差劲了,看看爱因殿下气派的宫殿,为什么我们的虫母只能住在这里!”
“天哪!我们甚至做不出一件像样的礼服!”
“我们太没用了,竟然让虫母在这里生产。”
……
于是当希尔伽醒来的时候,他就收到了歌鸟子巢雄虫们的礼物。
那是一顶冠冕,冰域独有的晶藤枝,虫子们打磨出来的月珀石和万年不化的冰露花花瓣。
它精致又小巧,浸染过每只雄虫的一滴血。
希尔伽接过它,还是没忍住落了泪。
是感动、是惊喜、是安定。
歌鸟子巢永远都会把他视若臻宝。
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虫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