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安踩着满院的落叶来见她,他隔着一道窗望着她,轻轻牵过她的手,说:“他们都不许我同你见面。”
姜满听出他软腔软调里的委屈,摘下剐蹭在他发侧的一片落叶:“你别急呀,明天就能见到了。”
洛长安垂着眼尾,指节勾缠着她的,轻轻捏她的指尖:“可我很想你。”
“我很想见你。”
“一时一刻都觉得太久。”
手中发带迎风而动,院侧的枝叶晃动出一阵响动,姜满收回思绪。
她轻笑一声,眼中却并无笑意,反而尽是凄恻怆然。
上一世,那道圣命造就的际会下,洛长安待她的好她曾看在眼里,也曾因此起心动念,更至如今都无法全然割舍。
但被牵连的姜家是相隔二人的垣墙,洛长安对她有意的隐瞒,始终未曾对她敞开的心扉,亦然是横在她心中的一根刺。
若说前世二人是被一道圣旨绑在一处,那么如今呢?
她提及婚约时每每闪躲,以洛长安的敏锐定然早已看在眼里,他又为何非要与她牵扯在一处?
可若真如她心中所想,洛长安与她一样拥有曾经的记忆,她试图言语刺探,他却为何佯装不知?
姜满想到这些,不解之余,觉得有些可笑。
可笑的是,他们明明曾是那样亲密的关系,她却从不曾看懂过洛长安,从始至终都没猜透过他的心思。
月光正好,洒在院落里皎白一片,若幕下明灯。
姜满抬手,合拢了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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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姜满应邀到汀兰茶阁赴约。
时值正午,正是城中人歇脚小憩的时候,茶阁宾客盈门,来往热闹。
姜满走进去,扫视一圈阁中茶客,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窗畔饮茶。
是那个总跟在洛长安身畔的少年,姜满记得,他叫魏澄。
魏澄显然也瞧见了她,眼睛一亮。
他起身朝她走来,欣然道:“姜姑娘!”
姜满应了一声:“小魏大人。”
魏澄忙摆了摆手:“姜姑娘抬举,属下哪里担得起这一声大人,公子已等在楼上了,属下带姑娘上去。”
姜满笑道:“有劳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上木梯,魏澄在前引路,边叹:“没想到姑娘还记得属下。”
“自然记得。”
姜满点点头,“在静法寺那日,我曾见过你的。”
“说起静法寺,那日回来后,公子始终记挂着姑娘。”
走到二层的雅间门前,魏澄狡黠一笑,“这么多时日过去,姑娘还气恼公子么?”
“我……”
未等姜满应,雅间里传出道沉静的声音。
“魏澄。”
“是,公子。”
魏澄脊背一直,忙推开雅间的门,“姑娘请。”
茶室内没有燃香,茶水已滚了三滚,清淡的茶香翻腾着,氤氲了满室。
洛长安正坐在屏风后,朝盏中添着茶水。
姜满才绕过屏风,一只白绒绒的小团子自矮榻滚下,一瘸一拐走来,伸爪攀上她的衣裙。
姜满忙弯身,小心翼翼抱起脚下的白团子,半是嗔怪道:“还伤着呢,慢点儿呀。”
“小满。”
洛长安唤她,“你来了。”
姜满这才抬眼,抱着小猫坐在茶案对面:“它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它是见了你才精神起来。”
洛长安递来一盏茶,小声同她告状,“它在我府里时除了吃就是睡,偶尔见了我,也只窝在软垫子里叫两声——叫得也没这样乖。”
姜满挠一挠小猫的下颌:“它把殿下当做亲近的人,才能在殿下的府中这样肆意。”
洛长安轻轻笑了。
姜满抱着小猫揉了一会儿。
直到洛长安为她换了盏茶,她抬首:“殿下三言两语说不完的话,如今可能说了?”
洛长安点头,正了正神色:“有件事——那时在宫里答应你的事,该告知你一声。”
姜满坐直身体:“栀月的案子有消息了?”
洛长安道:“郑贵妃宫里的宫侍主动认罪,说是二人夜里口角动起手来,不慎推了栀月入水。”
姜满蹙眉:“是郑贵妃推人出来顶罪?”
“确是如此。”
洛长安轻叹了声,“但……南境得胜,郑将军即将凯旋,此事即便是郑贵妃所为,也只能到此为止。”
这便是郑贵妃最大的底气了。
树大根深,众生蚍蜉。
“关于此事,明正司还查出了些旁的,我想该一同告诉你。”
洛长安看着她不解的眉头,继续道,“但此前,我有件事想问你。”
姜满点了点头,示意他问下去。
洛长安便又道:“你入宫面见陛下那晚曾见过栀月,她可有给过你什么?”
当晚之事有宫侍目睹,只稍作询问便能查到,姜满也无谓继续瞒他,拿出那方帕子。
洛长安神色微沉,很快掩下:“你见了这方帕子,所以去找宋迎溯?”
姜满愣了一瞬,才意识到他是在说宋洄。
她面色坦然:“我的确找宋洄辨认这方帕子,但我找他并不止因这件事。”
洛长安回望她,眼尾微挑:“那是因何?因为你们幼年时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