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模糊地回道：“早些时候，你准备好出门了吗，绿川？”

她已经习惯了无法安然入眠的日子，夜里为了让脑袋里的声音轻一点，自然会去找些事做，但整晚刷俄罗斯方块又显得太过无聊，所以……

她亲自把曼谷的每条大路都踩了一遍，同时和大洋另一边的拉维通过邮件唠了会儿以了解里约的情况。

她还特地去了一趟出租车司机所说的墓地，不过什么都没遇到。

“我准备好了，倒是你……没睡好吗？”回忆起昨日见面的场景，诸伏景光看着她的黑眼圈问道。

白羽的黑眼圈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被掩盖后还呈现那样程度的青黑色，她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过好觉了。

小时候经常被困于梦魇的他就从镜子里看到过相似的画面。

白羽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

“没关系，已经习惯了。”霜月想了想，默认了他的猜测，旋即指了指门外，“既然如此，那就出发吧。”

宫野明美和小池陆也都想过办法，但无论是香薰还是舒缓的安眠曲都不能冲散直入脑海深处的声音，只有在身边有人的时候它才能安静一点。

可惜这样能让声音轻下去的原因是敏锐的感官带来的警觉和不安，只有宫野明美能让她稍微安心一些。

但她不敢距离宫野明美太近，生怕老东西一个想不开拿宫野明美开刀，就像高树律一样。

所以她必须表现出对高树律的不在意，哪怕他的死让她内心不止一次动摇过。

————

港口位于城市的南部，吞吐量中等，游轮上下客的地方位于港口的西侧，只占了一小部分，东侧的大部分区域都是货运区。

诸伏景光装作是国外来观察合作的商人，而霜月是老板的亲戚，轻轻松松就混入了货运区。

坐在会客室里，诸伏景光捧着一杯热茶，小声用日语和霜月交流：“接下来我会和负责人洽谈合作问题，然后要求参观港口，趁机观察黑船最可能上岸的地方。”

霜月一手卷了卷垂落在胸前的发尾，一手在手机屏幕上点点划划：“你真会给我惊喜，绿川。”

在混入港口之前，她就想好了万一诸伏景光失败的备选方案，不过显然他能被琴酒看中并非只是因为外表符合她的喜好。

借由和曼谷本地成员会面以及做饭化解初见时因为照片而引起的不快、实际上内心仍保留着戒备和警惕，恰好掌握着此次任务目的地的语言，通过打扮和言语轻易混入港口……

这样一想，她暴露给诸伏景光的细节太多了，已经远远超过一次接触该透露出的信息，甚至可能引起对方的警惕——是她把卧底想得太简单了，她想借着真实的演出获得卧底的同情，从而一点点将卧底当成酒厂的掺水机，却忽略了他们能在组织里获得代号的原因。

幸运的是，诸伏景光至今还没把她归入到完全不可信任的类型。

倒是赤井秀一的想法让霜月有些摸不清，她分明从对方身上感受到过一闪而逝的杀意，小黑给她的结论竟然是赤井秀一想把她带回去？

“毕竟面对着未来的上司，我可要好好表现。”诸伏景光温和地笑着，却不让人感觉他是在哄小孩，而是认认真真地与她对视。

对付青春期少年少女最重要的就是尊重，无论是多么离谱或者可笑的想法，也要认真地给予回应。

……完了，她竟然从诸伏景光身上看出了优作和有希子的影子，他们当年也是这样专注而认真地听他们几人的想法，并且给予切实的回应和建议，一起到处找人帮忙、制定计划，这才有了帝丹小学为白泽希实募捐的活动。

霜月卷着头发的手微微一顿，弯起眼睛露出和宫野明美同款的笑容：“如果这次表现不错，说不定你能获得代号考核的机会。”

获得代号就代表着在组织里的地位大幅上升，能接触到的任务、成员更多，更容易获得情报。

但诸伏景光并没有急切地询问，以免自己好不容易和白羽建立起来的脆弱关系突然恶化。

一个受到琴酒重视的非常规天才在组织里不会只是个普通成员，他不能放过这个切入点。

“咚咚咚……”

几声敲门声之后，会客室大门被推开，港口的负责人来到他们对面，用略带审视的目光扫了他们几眼，而后才说道：“听说两位有商业合作要谈？”

“没错。”霜月收起笑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份文件袋，冷静地回答道，“我们来自日本的枡山基金会，有意向寻找合作伙伴。”

她伸出手掌指了指诸伏景光：“这位是基金会的代表人，绿川先生，接下来就由他代表基金会发言。”

只是一晚上而已，她的泰语就那么流利了吗？这已经不是天才一词可以概括的了吧？

诸伏景光暗自震惊，余光却注意到霜月背在身后的手里抓着手机，屏幕上正是翻译软件的界面。

“……”他暗自庆幸自己昨晚补课了一下商业谈判的话术，正色道，“我方此次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