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这两年新建的小吃街,在原本街道店铺的基础上将从前学校旁边不规整的小摊都划了进来。街道不宽,两旁的店铺挤挤挨挨,路上还有各种小吃摊,店铺牌子上高高低低地亮着五颜六色的电子灯,处处都冒着温暖的烟雾、飘着各种香味,有种别样的热闹和温馨。
两人都吃过饭很久了,看到吃的,立马就饿了,刚进去就开始买买停停,手里很快提满了。他们慢慢走着,分享着各自的食物。梁衡将手里的烤红薯拿给陆景吃,陆景用旁边的勺子挖了一勺,热乎地点头表示好吃,眼睛弯弯的。
陆景将手里的糖炒栗子拿给梁衡,梁衡闻着那香甜又热乎的味道,很想吃,奈何两只手都被没吃完的烤红薯占着,无赖道:“你喂我。”
为了感谢刚才的一勺红薯之恩,其实是自己也很想做这件事,陆景笑着剥栗子喂给梁衡。
为了让自己“饭来张口”显得不那么受之有愧,梁衡时不时伸伸手,示意陆景吃自己的东西,陆景吃了,便接着喂他栗子。也许是小吃街充满人间热乎气的氛围,也许是耍无赖还能被温柔地满足,梁衡觉得今天的栗子格外好吃,入嘴入腹都是幸福,吃过以后嘴里都是香甜的,像情人的吻。
学校晚自习下课后涌来的学生人潮冲破了两人校园小情侣一样的相处。
梁衡将手里吃得差不多的烤红薯扔进垃圾桶,抓住陆景的手。两人在洪水般的人潮中被冲到街口,弯腰喘着气,彼此都有一种患难与共的感觉。
然而心理上的短暂亲近后是相顾无言的静默,是时候分开了。
梁衡去停车的地方,陆景回宿舍,还能一起走一段路。橙黄的路灯打在路面上、打在余光中的人身上,手里还留着对方的体温。身后是热闹的小吃街,身侧是车子疾驰而过的身影,耳边是车子不断驶过的声音,而两人静静地踩着没有尽头似的橙光路面,信息素淡淡地交织着,像是流水般的时光独独在他们之间缓了下来,让人幻视小说故事的结尾。
到了分别的地方,梁衡告诉陆景记得去看那些花花草草。陆景应下了。
那晚回去的陆景像第一次吃蛋糕的孩子,吃过以后反复回味吃时的场景、入口时的感觉、吃后嘴里香甜的味道,他反复回味,又想到之前和梁衡相处中零星的甜,像小孩盘腿坐在地上,怀里抱着自己的糖罐,从罐子里拿出一颗,对着光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然后一颗又一颗地重复着,嘴里满足地说着:“这颗甜,这颗也甜,这颗是我的,这颗也是我的。”
那晚回去的梁衡在夜色中对花园进行了破坏行动,拔了一大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草……或者花,还弄乱了一些,只有“玫瑰”幸免于难,只被破坏了几株。梁衡在黑暗中隐约看出那是“玫瑰”,便想到陆景,心中一软,放过了它们,甚至还在心里隐隐期待它们开花,不知道味道是不是和陆景的信息素一样好闻。放过它们是因为联想到陆景,是因为不能对陆景的劳动成果太过残忍,对,是这样,绝对不是因为那玩意儿扎手,不是。
陆景的眼镜起了层薄雾,他隔着薄雾看朦胧又柔和的梁衡,恍惚得像是在看月光,自己追了很多年的遥不可及的月光,终于落在了自己身边。这月光此刻喘着气,笑容明媚。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管家匆匆过来给梁衡说:“少爷,咱们家的花园不知道怎么了,跟叫野猪拱过似的,哎呀,多可惜啊,那是小景少爷的一片心意啊。”
梁衡听了管家的形容,一口牛奶差点呛出来,不好意思地拿纸巾擦了嘴,正色道:“就那样放着吧,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