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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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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楚以前是不认这个哥的。

当时的Lucas确实不配。

14岁的Lucas像个成年人一样,长得瘦,却很高。

遗传自不知名的欧洲人笔挺的骨相,一米七的身高,有时候比身边的成年华人男子都要高。

好在他漂亮得纯粹的五官,则是来自艺名为牡丹的母亲。

是与社区里其他人无异的黑发黑瞳,避免了异族相斥。

Lucas下课去救济站领完东西,就会出门打工赚钱。

社区里的人蔑视政府救济,觉得这是施舍。也有人因为那是教堂资助的,信佛道教的膈应信上帝的。

理由一大堆,他实在不懂那些人的脑袋。

家里就这条件。不管!省钱吃饱才是要事。

妈妈从小教他,被人帮助不可耻,心里记下,加倍报答就好。

隔壁意大利城,15岁的小孩当毒贩。

Lucas算幸运,给风情发廊老板娘虹姐开的赌坊打杂。

刚登陆的无业者很多,他一个未成年能有工作也是因为妈妈欠虹姐的钱。

马克吐温说过,每三个中国佬就有一个是开彩券行的。来赌坊的都是东亚裔,什么民族都有,其中韩裔和华人最多。

毕竟他长得综合,土生土长的一口流利英语。只要他不开口,大家只能知道他是个亚裔混血。

反正他都吃得开,甚至东亚语言都能简单来两句。

做卫生、倒茶、递烟灰缸、帮客人跑腿。

偶有客人输了钱,挨顿打也能拿到不俗的小费。

还不错。

凌晨一点临近关门,大家却赌得热血贲张。

Lucas总算从让人窒息的喧闹和二手烟中解脱,跑入空荡大街买烟。

看店的李航看着是个小孩,实际比Lucas大两岁。

他丢给好兄弟一颗迷你巧克力豆。

有些变质,含嘴里连嚼都不用就化了。

聊胜于无,Lucas伸懒腰提神:“烟太大了,差点熏哭。”

“你不用抽烟光呼吸就赚了!”李航递回零钱,“这个点你不都在家守着牡丹姐吗?”

“我妈受伤休息……”想起妈妈看医生还无效果,Lucas还是个孩子,难免失落。

Lucas生来就是公民,可以享受免费教育,李航打心里羡慕,甚至嫉妒。

但是李航至少有个完整的家庭,而他没有。

街道的八婆们都说牡丹贪慕白人的钱,给人做人情妇,活该。可在李航看来,他们母子有够可怜的。

“明天你还要上学,别太晚了。”

Lucas不以为意地叹息:“读书不要钱,我妈又坚持,不然我不想去。”

上学免费但有杂费,这代表母子不能只为生活和买药而赚钱。

他上学代表妈妈会去上班,他总要担心。

李航妈妈从帘子后探出头。

她手里端着鸡公碗,显然刚下班在吃宵夜。抬眼看到Lucas,想想上次牡丹被糟蹋得够呛,还是朝这可怜儿子说:“我看到有个白男去你们家,有一会了……”

风情发廊不知是出于民族自尊还是保护妇女,恕不接待洋人。

牡丹为了已经长大的儿子没有跟一群女人住宿舍,而是租在地下室,这也代表她可以自由加班。

Lucas来不及气恼妈妈的糊涂,把烟和钱丢给李航转交,急忙跑回家。

地下室的门只要用力踹一脚就会打开,他手里那根渗了鸡血而变得恐怖的木棍是专门用来把人赶跑的。

可惜人已经走了。

Lucas挣扎地爬上铺在地上的床垫,上面的女人就是一个破掉的娃娃,破了又补,补了又破。

床上凌乱但却干净,小心地掀开妈妈的裙子,看到晕在裙上的小小血污,Lucas松了口气跌坐了下来。

但他很快拧了布,给牡丹擦腿。

他背对着牡丹,垂腰捂着脸:“妈……我们找个有宿舍的餐厅洗盘子,我停学做杂工赚钱买药,省一点日子总是可以过下去的。”

这话儿子不是第一次说了,但是牡丹做不到。

以前是她被迫欠钱身不由己,几年前她为了儿子的尊严尝试过做女工,做服务员,甚至做生意。

但是因为自己身体差,总是无疾而终。

她做女孩时可以抛弃梦想沉沦欲望,但是没有哪个母亲想这么活着。

这个现实牡丹不说,Lucas看过也懂。

她想抱住儿子安慰他。但是她现在下腹作痛,动不了。

儿子长高了……

她摸摸儿子后背凸起的脊梁骨。Lucas马上回身低下头,把脑袋主动拱到妈妈手边。

冰凉的手掌在温热的发间摩挲,牡丹安心地松了口气,“宝贝,我饿了,顺便帮我拿点药吧……”

说是药根本治不了病,不过只是止疼药,且越吃越没有效果了。

一个月一半的时间都在流血,现在甚至越来越严重了,本就是生孩子的时候落下的毛病。

但是聊胜于无,比自费看医生总归是便宜很多。

牡丹往粥水里洒墙灰之前还问了儿子:“今天晚上吃了吗?”

牡丹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吃墙灰。

不是因为饿,而是像怀孕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墙灰的味道上瘾。

已经变成了一种异食癖了。

Lucas说着不饿,但是还是被分了半碗。

“不吃饱,以后怎么变成洛奇?”

影帝史泰龙正火,牡丹总希望儿子身强体健就像洛奇一样顽强。

“今天赚到多少小费了?”

Lucas把妈妈抱起,准备收走床单清洗:“3块钱而已……”

牡丹看向天花板,由衷夸赞:“真棒,跟我今天的凑一下就可以交学校下个月的活动费。”

Lucas不说话,他觉得这笔钱拿来做生活费够他们母子吃好几天。

为了学校的户外自然活动,很不值。

牡丹眼睛一眨不眨,她知道儿子总是计较钱的事情。她语气柔和:“我还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等你回来跟我说说有多好玩,好不好?”

Lucas浅笑。小时候他会把这种话当真,现在他明白,她只是希望堂堂正正长大的儿子,去实现她曾经想过的生活。

牡丹的身体越来越虚,吃多少亏多少。整日为钱所困不是办法。

Lucas打算找虹姐谈谈,借点钱。

可在美洲,借钱不仅仅看你有什么,信用比什么都重要。

过去有借有还,才有资格借钱。

14岁小孩哪来的借钱历史,况且虹姐本就是他们母子的债主。

“虹姐肯帮我,我以后加倍还你。”

Lucas想好了,既然要借就要借多一些。干脆让妈妈休息一年,反正总要还的。

“如果我还不上,我给你做白工还钱。我妈以后的也都我来还。”

虹姐挑挑眉,劳力换钱是这里最常见的方式。

小孩想得很清楚,况且那个病美人在自己手上,她没道理拒绝。

“你要是走了,就换牡丹给我白干一年。”

Lucas把钱都给了牡丹,说是自己帮人送东西赚的,叫她在家里守好自己赚的工资,好好休息,别让人进来偷走了钱。

牡丹以为儿子学隔壁社区那十几岁孩子送东西,拿着那根木棍追着要打。

Lucas由着她,可是才打了几下,牡丹没力气了,抱着孩子伤心嚎哭。

牡丹很珍视儿子的“巨额”收入,再三答应不做了,Lucas才安心走了。

谁知道,他回来时,牡丹永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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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典威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只是一个逃离“抽壮丁”的地主儿子的学童。

地主的傻儿子并没有努力求学,跟别人一样成为一个拥有大学学位晋升白领,或者做个商人。而是在新世界的花天酒地和对排挤氛围的愤愤不平中败光了钱和身子。

呆不下来,回去又因为时局大变更不可能,最终客死他乡。

可是肖典威不一样。

他没有条件读书,却看到了铁路工、矿工的儿子或是参加二战,或是求学工作,当上工程师、医生、会计师、律师或商人。

六○年代末期,肖典威靠经营洗衣房,开纺织工坊赚了第一桶金。后来拥有了合法身份,在少数族裔不许入住白人社区的法律被废除后,带着妻女搬离了居住了二十几年的社区。

肖典威现在回来寻人,只觉得原来逼仄的街道不变,人却是越来越多。

二代三代移民陆续离开原来的社区,到不同城市发展已经成为热潮。这使得聚居社区数量逐渐减少,也使得还存在的社区变得越来越大。

以前逃战乱逃荒,现在世界和平。

作为苦过来把生存放在第一位的肖典威,想不明白他们在“爬爬走”什么。

其实也不奇怪。

新的《移民法案》通过,正式申请入境的限额已经提升到两万,更何况通过特殊渠道进来的呢?

过去人们口中一铲子下去就能挖到黄金的地方,一旦放开口子,世界各地可不就有人赶子躬身入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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