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能看透她的心。
温白眼尾通红噙着泪,抬眼看着他,努力露出一个别扭的笑。
“谢谢。”
.
到了家,温釉岚因工作原因还没回来,温白躺在沙发上顿觉浑身脱力,一点劲儿也没有。
她怔怔发了很久的呆,翻了个身,目光却落到电视柜的透明玻璃后,一个闲置很久的刮胡刀。
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她起身走到电视柜前,蹲下身打开柜子,拿出它。
是爸爸的东西,很久没用还落了灰,脏兮兮的。
她站起身,取出一片湿巾擦拭它,却从洁白的湿巾布上,擦出星星点点的黑色胡渣。
她认真盯着湿巾布上淡淡的痕迹,忽然眼眶就湿了。
泪水不受控制的滴落,打在剃须刀黑曜石色泽的背面,落在干洁明亮的柜面和木纹纵横的实木地板上。
是爸爸生活过的痕迹。
是爸爸的胡须。
可爸爸,怎么就不见了?
她抱着胳膊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心里已有裂缝的堤坝轰然倒塌,潮水似洪般惊涛骇浪奔涌,似要吞噬她。
她哭的声嘶力竭,哭的孤立无援。
像被这个世界抛弃的无助孩童。
“爸爸...爸爸...”
“爸爸...别丢下我...”
泪水模糊视线,和回忆交织串联。
中考结束后,岑旭把他叫回家里,母亲白繁珍沧桑憔悴的抱着一张黑白照片,双眼通红,嗓音沙哑开口。
“白白,你爸爸出车祸了。”
岑旭红着眼站在一旁,喉咙哽咽。
温白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环顾四周,不可置信的说。
“不可能,三天前他还和我说,等我考完试一起去新海旅游,票都定好了。”
她狐疑着又看了一圈家里,姑姑温釉岚哭的昏天黑地,人几乎起不来。白繁珍呆呆坐在沙发前,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岑旭红着眼眶,声音哑哑地哽咽两句转过头。
屋里被装饰成黑白色调,电梯间里放满了黑白的挽联花圈,泱泱人围他们,像一出黑白闹剧。
但她脑海里,一直有个念头。
不可能,爸爸不可能去世,不可能的。
葬礼上,她作为死者家属,只呆呆抱着发白的相框,一滴泪也没留。
她根本没见到他,哪怕是确认遗体,火化,她没一项参与,只有考完试这天猝不及防的通知。
她看到家里来了很多人,用同情怜悯的眼光看她,过来安慰她,告诉她放下,向前看。
她听不进去,也不懂。
什么是放下?往前看?
她不觉得爸爸去世了,只觉得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不要她们了。
温邵岚渐渐从温白的生活中消失匿迹了。
温白没有哭,也没有闹,第二天还去了之前报名参加的公益活动,全程交谈自若。
只是偶尔想他了,点开温邵岚以往给他发过的语音,挨个听一听。
温白突然才发现,温邵岚弥留之际,给他发了三段很长的60秒语音。
她点开听过一次,当时瞬间泪流满面。立马把手机音量关掉,努力抑制自己发抖的手。
这不是真的,一定是恶作剧。
不是真的。
直到现在,此刻,她怀里抱着一个电动剃须刀,情绪像泄洪般嚎啕宣泄,内心才感受到痛苦,疼痛,无助。
那种世界之大,自己孤立无援,渺小无助的无力感;再也没人会如此疼爱她,如此包容她的后怕;那种本以为会陪伴她一生,任他笑任他闹的坚实靠山,没有了。
再也没有了。
她忽然想起傅揚说的话。
“一开始会觉得是不真实的梦,但随后某一天,遗留下的小物件会突然刺痛你,把你留在漫长雨季,是余生的泥泞。”
“失去至亲,余生是漫长的雨季。”
温白蜷缩在角落里,觉得这悲伤快要将她淹窒息,她努力喘着粗气,站起身擦拭干净剃须刀,把它放好,然后回屋关门,窝缩在被窝里,拿出手机。
手机上忽然显示一条信息。
是傅揚。
【我帮你不因为岑旭,也不因为同情。】
【因为你和我经历很像。】
【因为......】
聊天界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
温白用胳膊蹭了蹭满脸的泪水,一颗酸涩胀痛的心被紧紧揪攥住。
呼吸瞬间屏住,一颗心愈跳愈烈。
忽然,手机响了一声。
对话界面弹出一条消息。
【你也是我的朋友。】
不因为别人拜托,也不因为同情可怜。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