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呀。”
对方声音淡似轻冽山泉的寒,带着慵懒呼吸声,倦倦地。
“嗯。”
温白心想这人声线真好听,可惜字如金,于是变换套路,试着搭话。
“听林叔说您姓傅,我以后就称呼您傅先生?”
对面静谧无声,好久才传来声响。
“嗯。”
温白确认好称呼,开始工作。
对方突然开口。
“可以拟下课后熙熙攘攘的楼道声么?”
声音淡似初茶,带着甘冽涩味和沙哑,又冰冰凉带着疏离,酥酥麻麻的似海浪拍打在耳畔。
耳畔被剐蹭的沙痒,声音仿佛顺着呼吸钻入肺腑,随胸膛起伏。
温白一听,莫名耳热,佯装镇定。
“可以是可以,我得去找道具。”
她推开凳子欲离去,手机里响起一声叹息。
“算了,随便什么。”
温白有些无奈。
这又不是她的问题,谁知道他会提这么奇怪的要求。
“也许你可以提前告诉我想听什么声音,这样我可以提前准备。”
对方又陷入一片沉默。
温白想到自己的母亲,一开始也是情绪低靡,不愿交谈,很难接受现实。都是她不断鼓励,慢慢才调整心态面对生活。
于是,她轻轻笑了笑,打算鼓励鼓励这个明显情绪不高的人。
她轻轻开口。
“傅先生,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声音很好听?”
手机那边,傅揚表情一滞,墨色瞳孔地震。
那猝不及防的女声,晃晃悠悠,像透过时光隧道,从十七岁的高中校门口传来。
那年盛夏,树绿蝉鸣,他翘了课跟足球社团的同学踢完足球去学校超市买冰镇汽水。
他咕嘟咕嘟吞咽着,冰凉口感让浑身热度降低几分。
忽然,隔壁楼一个女生跑到他身边,微微一笑露出梨涡,像个小太阳。
“傅同学,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声音很好听?”
女生俏皮眨眼。
“要不要加入配音社?”
那声音清甜甘冽,炎炎夏日里,像他嘴里的橘子汽水,丝丝冰凉钻入五脏六腑,口腔唯余甘甜。
和直播间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心头忽然一紧,他微微怔神,不自觉喉结滚动。
半天,又不经意般淡淡地。
“嗯。”
温白其实刚出口就反悔了,尤其在调侃立刻得不到恢复,她瞬间尴尬,脚趾扣地。
直到他半天给出反应,她尴尬一笑,迅速转移话题。
“那咱们开始吧。”
温白拿出拟音道具。
和之前模拟的高中课间不同,温白添加了自己的高中课间特有元素,踢毽子声和足球的颠球声。
毽子掉落又被轻踢而起,五彩毽毛似彩翼灵巧的穿梭人群中,夹杂着嬉笑热闹的人声脚步声,轻脆而有弹性的踢声像不知名的打击乐。墙角边隐隐传来厚重闷实的撞击声,带着足球皮质触感与墙面接触的皮革声,或是偶尔落地发出的较大声响,但很偶尔才有。基本上都是低微闷沉的声音,因为足球被灵活的脚背颠起,落下,再颠起,落下。
随着拟音的手,她的思绪也被带入回忆。
角落里,一个男生穿着克莱因蓝与烈红交织的撞色球服,他身形高大,宽肩窄腰,肌肉轮廓紧实。
男生一脚一脚颠着球,从容又灵巧,把脚背上偶然不受控的足球以轻巧桀骜的姿态,用脚三两下征服。
他下颌微收,棱角分明,明明眼眸流转着恣意昂扬,眼尾却恹恹带着疏离。很少有人长这样一双好看的眼,深邃的蕴含两种气质,互不矛盾,反激出男生骨子里的冷傲。
温白微愣,怎么又想到那个人。
她撤手,准备换其他场景的声音,那边却忽然开口。
“继续。”
继续拟音这个场景,别停。
像心有灵犀般,对方仿佛能透过手机屏幕,透过虚拟网络,在夜色里窥探到她想要停手的想法。
温白被这要求打了个无措,瞬间停手。
对面无言,只深吸,而后无奈吐息,绵长气息略表不满。
她解释。
“课间声音大致是这样,而且课间只有十分钟,拟久了也不真实。”
那头才妥协,淡淡地传来指示。
“风入山林,可以拟么?”
温白整理道具,准备继续工作。
直到那股山风疾俐地刮过苍林,卷起寒鸦阵阵,呼啸而去,对面才要求结束。
通话挂断前,她听到对面一声叹息融入浓浓夜色。
他的声音,好熟悉。
温白脑海莫名浮现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