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一时安静。
虽听不明白,但众人的目光仍集中在那滔滔不绝的使臣身上,倒让那使臣有几分不好意思,最后长话短说地将话说完,径直回了自己坐席。
于是众人便又望向译官,只听译官道:“虽不知如今诸位在争论何事,但这位郡主所言,外臣也有所耳闻。武林中确实有此秘术,能让人改头换面。外臣朝中便曾有贼子借此秘法移花接木扮作我国陛下,相似度之高竟骗过了太后与一众后宫嫔妃、甚至是几位皇子,险些窃取我国朝政!”
“关键时刻幸得国中长公主揭露,这才证实了那贼子身份并将其捉拿,让我国朝政免于大患。此事在我国中人尽皆知,后来便格外在意易容之事,甚至衍生出辨别某人是否曾用秘术改变容貌的法子。”
原来他方才那样激动,是想起了自己曾经历过的事,而频频望向许清禾,只是想起了自己国中的那位长公主。
许清禾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些许,她手心下意识一颤,这才发觉那里正传来源源不断的熟悉体温。
她抿了抿唇,终究是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
“你这蛮人胡说什么!什么秘术什么易容,我儿子就是我儿子,岂容你空口白牙污蔑!”赵娩瞪大了眼睛激动道。
那使臣本是好心帮忙,听完译官所言后才知晓自己竟被这妇人骂了,遂欲起身与之辩驳。
“客使稍安勿躁。”
永顺帝道:“客使方才说,有方法验证是否用了易容术?”
使臣点头,解释道:“世上易容之术大多相同,不论是人皮面具还是真正改变相貌的法子,都得用上一种名唤‘欢颜粉’的药粉。’”
人群之中,卫澈看到付纵英朝自己暗暗点头。
于是他再次攥紧了身侧许清禾的掌心,强硬地不让她抽离。
他低声同她道:“放心。”
那使臣又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白瓷瓶,解释道:“此次祝寿之行,为防有贼人混入队伍,我们每日都要用这药粉涂在众人脸上,若是用了易容术,那人的面皮便会立即溃烂,露出破绽。”
永顺帝命人将那药粉接过,交给御医前去辨别。
此时此刻,他才望向殿中的卫澈。
“易容之事,你有何话要说?”
在得到付纵英的肯定后,卫澈便知道自己无需畏惧那所谓的药粉,此时只需要按照原本规划的那样,向永顺帝、向众人证明自己的身份即可。
“敢问陛下,陛下左臂是否有道寸长的箭伤,又是否还记得永顺十九年的三月廿六。”
许清禾曾听静安提起过,永顺帝左小臂外侧有道寸长的箭伤,看着像是几年前的旧伤。
只是永顺帝这一生从未上过战场,皇家围猎时自然也不会有人朝着皇帝陛下放箭,那时候静安便猜测,这许是某个刺客留下的伤。
那时候的许清禾还想,皇宫之内重重防护,她似乎还从未听说闹过刺客。
直到今日卫澈提起这事。
永顺十九年的三月廿六,南安王率部众回京述职,同时亦是为永顺帝贺寿。
为嘉奖南境军大胜,永顺帝特意单独在宫中宴请众部将,席上都是武将,饮起酒来便是酣畅淋漓,永顺帝不胜酒力,便去了外面吹风醒酒。
卫澈道:“陛下手臂上的箭伤,便是那时候落下的。”
彼时永顺帝正走过花丛,却忽闻箭矢破空声传来,他心中一凛连忙躲避,不曾想还是被划伤了小臂,鲜血立即染红了龙袍。
没等永顺帝寻人护驾,便见一八九岁的少年手执弓箭自林后走出,先是望了望那钉在树干上的箭矢,又看了看永顺帝仍留着鲜血的小臂,随后又连忙撩袍跪下。
“陛下恕罪,小民并非有意刺伤龙体!”
这少年似乎有些眼熟。
永顺帝沉声问:“你认得朕?”
那少年立即自报家门:“回禀陛下,小民是南境军谢怀远之子,昨日曾在寿宴上遥遥见过陛下一面,陛下姿容胜过常人,小民见之难忘。”
只见永顺帝神色略有缓和:“朕记起来了,你是谢卿那个九岁便已经上阵杀敌的幼子?”
谢祁不敢托大,将头埋得更低,解释道:“回禀陛下,坊间谣传并不可信,小民只是曾在阵后有幸用弓箭射伤过一名敌兵,委实算不上上阵杀敌。”
小小年纪倒还懂得谦虚,永顺帝点了点头,又问他:“你若要练习弓箭,自有习武场可用,如何跑到了此处?”
听出了九五至尊语气中的责怪,谢祁忙回道:“方才小民从几位皇子处得了把好弓箭,迫不及待想要试试,却不想失了准头误伤陛下,还望陛下责罚!”
一个连军功都要谦虚不已的少年,又怎会放肆到在这皇宫大内试练弓箭。
永顺帝冷哼一声,明白这分明是自己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听说面前这小子有些本事,便鼓动人家展示,这才在此处动起了弓箭。
“罢了,起来吧。你小小年纪便能杀敌,也算有些本事,只是这箭术还需与你父亲多学学,好好再练练准头才是。”
“小民叩谢陛下。”
谢祁松了口气,也没提方才那几位皇子非要让自己拉弓搭箭去射麻雀,关键时刻还在他身后使坏的事。
“小民年岁尚小,技艺多有不精,但日后定当万分努力,做个如同父亲与王爷那样保家卫国的将军,以镇守我大翎南境边疆,决不辜负陛下期望!”
……
“彼时臣因怕被父亲责罚,故而请求陛下替臣隐瞒此事、莫要告知任何人,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
“朕当然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