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澈摇头:“现在还不行,等一切结束,我一定陪你一同离开。清禾,再等等我,最迟明年三月,我们就能回南境了。”
他倾身将她轻轻抱住,熟悉的气息与怀抱将她包裹,可许清禾却再没有从前的那份心安。
她当然知道以他的能力足以将所有事情都完美解决,可她远没有他能够忍辱负重。
在这个仇人环伺的地方,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她是真的想要离开。
可卫澈几乎切断了她与南枝对外界的一切联系。
她身子病弱难出府门,就连南枝也被囚在这里,外面的消息递不进来,里面的信息也传不出去。
无论南枝如何对伺候的侍女威逼利诱,她们都始终不发一言,只尽心尽力地伺候。
这时候许清禾便不得不承认,卫澈是铁了心要将自己锁在他身边。
于是她开始逐步消沉,对卫澈冷眼以待,她无视他的温言软语,打翻他带回来的糕点小吃,不想见他时甚至直接将人拦在门外。
但他却从未厌烦,始终日日都来看她。
甚至她在半夜惊醒时,还能透过帷幔望见那个靠坐在拔步床外的模糊背影。
许清禾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定定望着那背影,眼睛越发湿润,最后忍不住悄悄落下泪来。
他已经不是自己曾经喜欢的那个少年了。
她一定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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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日后,卫澈发现许清禾的态度终于开始逐步软化。
她开始接过自己递过去的药碗,开始食用他带回来的小吃,甚至开始破格允许他一道上床共寝。
这时候的天气越来越冷,他想,估计是这姑娘缺个能给她暖被窝的。
又或者,她只是在心疼他日日都要守在床外却不敢进来,怕他冻坏了身子。
明明知道她这样的转变定然另有原因,可他却只愿意相信这仅仅是因为她心软。
当温软的身体重新被自己拥住,卫澈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心安。
幸好她还在。
于是难得的一夜好眠。
翌日醒来时,怀里的人仍在睡,他轻手轻脚地打算离开,却不料还是将她吵醒。
这一夜她似是也睡得安稳,见他要起身,还依恋地收紧了揽着他腰身的手臂,竟是乖巧得过分。
“什么时辰了,你去哪里?”
卫澈低头在她眉心吻了吻,柔声道:“快辰时了,还早,你再睡会,我去官署,下晌就回。”
怀里的姑娘终于将他松开,在他将要离开时,又伸手勾住他的手指。
眼睛都还闭着,却拉了拉他的手,轻声道:“回来时给我带份火烧,要崔记的,热乎些。”
卫澈矮身又亲了亲她的指尖,眼里的笑几乎要漫出来。
“知道了,保证给你热热乎乎地带回来。”
然而他并不知晓的是,从他走出重重幔帐的那一刻,床上的姑娘便睁了眼。
清润的眸子里一派清明,再没有方才的半分困倦。
再后来,崔记的火烧,刘记的酥饼,泰丰楼的红丝馎饦,庆云斋的椒麻鸡,还有甜香斋的藤萝饼,念乡居的鱼,卫澈都买了个遍。
能等得上的便等将吃食拿到手了离开,然后亲手递到那姑娘手上,看她眉梢眼角绽开笑意,等不上的便让人做好后送到辅国公府。
可许清禾的口味却越发刁钻起来。
不是嫌藤萝饼太甜腻,便是嫌椒麻鸡太柴,尝来尝去,唯有念乡居的鱼还算合她口味。
于是卫澈便知道,这姑娘是想家了。
所谓念乡居,正是半年前在京中开起来的一座酒楼。
卫澈甫一走入楼中,便立即明白了这酒楼所念之“乡”是哪里。
正是南境。
不论是楼中布局,还是桌上饭菜,处处都体现着南境的特色。
正因如此,南境之人前来怀乡,他乡之人前来瞻仰,这酒楼很快便在京中占有了一席之地。
所以这姑娘挑来挑去并非是只想吃这家的饭菜,而是她想家了。
这日是今年卫澈最后一次上值,翌日便会开始年假,但因来年永顺帝寿辰外国来朝之事要提前部署,他这日便回来的晚了些。
因已经错过了返点,他便让人去念乡居定了菜送回风荷院,并传话说让许清禾自己先吃。
然而等他踏着暮光回到风荷院时,念乡居的那些饭菜还好生生地摆在那里,几乎一筷未动。
他当然不会自信到这是这姑娘在等他回来一道用饭,只因她从不会如此。
“不是喜欢他家的菜色么?怎么不吃,总不能是特意留给我的吧?”
许清禾正歪在榻上看书,闻言瞥他一眼:“送来时已经凉了,没了原来的味道。你若想吃,尝尝就是。”
卫澈动筷尝了一口,果真已经少了许多鲜味。
念乡居与辅国公府隔着好几条街,中间还得穿过朱雀天街,即便送饭的马车再快也得需要至少两刻钟的时间,若遇上人多的时候,等上半个时辰也是可能的。
“明日恰好得闲,不如我陪你去吃些现成的?”
夜里就寝时,卫澈揽着她的肩膀道。
许清禾先点头说了声好,紧接着又很快摇头拒绝:“这几日估摸着又要落雪,天气太冷,我不想去。”
言语神态间充满了遗憾。
卫澈便想,无论如何他也得让这姑娘在年前吃上一顿新鲜的家乡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