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澈看了看坐在榻上的许清禾。
他竟一直没发现她的不适。
“这…老夫也不敢妄言,若是今日忽然有次症状的话……”他忽然想到什么,又问卫澈:“世子可也觉得胸闷?”
卫澈身体一向强健,并没有许清禾这般明显的症状,但也觉得今早醒来后有些不对劲。
府医心中便有了成算:“可否让老夫进内室瞧瞧?”
南枝先看向卫澈,想着这毕竟是辅国公府,应当要征询世子的意见,却又看世子转而望向了自家郡主。
事关自己的性命安危,许清禾自然无不应允,并让林晓跟着一起进去。
最后府医将床帐内挂着的两只香包拿出来。
许清禾认得那两个绣工精巧的香包,那是她昨日自入新房中时便已经挂着的,初闻之下应当是风荷晨香的味道。
“所谓风荷晨香,正是由荷花莲叶所制成,后又加入白檀,应当有股晨起时荷花池畔中的雨露清香才对。”
府医顿了顿,又将那两只香包拿起嗅了嗅,道:“但这两只香包中的香却不同寻常。至于到底多了些什么,还得老夫细细查验后才能知晓。”
从内室搜出这么两只味道异常的香包,卫澈的脸色愈来愈沉,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查。”
林晓将府医送出去,南枝瞧着世子脸色不对,犹豫着要不要也跟着退出去。
直到郡主递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她才退出寝屋并将门给带上。
室内一时静谧,唯有外面枝头的鸟雀还在叽叽喳喳,叫声砸进窗内,响在两人耳畔。
许清禾静静望着卫澈,知道他应当是有话要说了。
后者闭眼重重呼出一口气,走到她面前矮身蹲下,他抬手伸向她,似是要牵住她的手。
但最终还是沉了下去。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她,只有艰涩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来:“抱歉清禾,是我将事情想得太好。”
许清禾知道他的意思。
毕竟当初是他信誓旦旦说成亲后会护着她,他是他最好的选择,却不想在成婚后的第一日、甚至是新婚当日便让她遭了算计。
这与他先前跟自己说好的全然不同。
他在愧疚。
可因为这一声“清禾”,她心头还是不可抑制地颤了颤。
卫澈从来都是唤自己“郡主”,气急时也会连名带姓地叫一声“许清禾”,却从未这般认真地唤过她“清禾”。
他在她面前垂着脸,她只能看到他光洁的额头与一双眉眼。
已至下晌,窗外的阳光将他面容照得反光而模糊。
视野朦胧中,似是故人跨过时光长河匆匆而来,他就如同从前一样守在她面前,用旧时嗓音轻声唤她了一声——
“清禾。”
好像时光都在此刻静止,空中浮动的细小尘埃也定在远处,面前的人缓缓抬起脸来,用她十分熟悉的面容看向她,唤她一声——
“清禾。”
然而这时候,枝头上的那两只鸟雀却忽地动嘴互啄起来,一肥一瘦在细长的枝头上来回跳动,瘦小的那只技不如人,被琢了几下后连忙扇着翅膀逃开,留下一树枝叶扑棱作响。
许清禾恍然回神。
面前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样,没有所谓的故人,只有她名义上的新婚夫君。
她垂下眼睫掩住眸中异样,转而牵起卫澈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一个“走”字。
下一瞬,便见卫澈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他的手掌很大,能轻易将她的双手都攥在掌心。
“走?你要去哪里?我们已经拜过天地成了亲,你又能去哪里?”
许清禾知道他误会了,又或者,这也是她有意要引起他这样的误会。
她在他急切的目光中摇了摇头,又在他手心里写:静安。
卫澈似是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觉得辅国公府不安全,所以想去静安公主府上暂住?”
许清禾点头,等着卫澈的答复。
她想,卫澈兴许是不愿意的,但这确实是现如今最好的选择。
她不光在新婚之夜被人在饭菜中下了花生,而且对方还早在寝房的香包中下了手脚,可能是投毒,又可能只是巧合意外。
但这还都是他们及时发现了的,那些没能被发现的暗处,谁又知道还有些什么?
“……好。”
卫澈最终还是应下了。
但这事发生在辅国公府,谋害郡主一事无论如何都是丑闻,她自然是不能以这样一个理由离开,还需得想想旁的办法。
卫澈将她的手攥在掌心,宽慰道:“此事交给我,都甩在我身上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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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新婚的第二日,辅国公夫妇才用过早膳,便听下人禀报,说郡主前来拜见。
他们昨日才听说儿子的院子里又请了一回府医,本以为是郡主病情加重了,如今看来应当是大好了,竟然能够下床前来拜见。
他二人回到正厅,却见只有郡主头戴帏帽前来,并没看到自己儿子的身影。
新婚第一日是儿子独自前来,第二日便又是儿媳一人过来请安,这般现象,怎么看怎么奇怪。
郡主伤了喉咙说不得话,便先行礼,而后让身边的侍女向他二人表明抱歉之意。
赵娩宽慰她是辅国公府照料不周让郡主病了,哪里能算是郡主的错?
可转眼又见那侍女红着双眼,郡主肩头也在一下下的抽动。
她狐疑起身,将郡主头上的帏帽摘下来,果然看到她一张白净的小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
“这是怎么回事?”
有了她撑腰,郡主脸上的泪珠便掉得更凶。
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红着蒙上一层水雾,晶莹滚烫的泪珠儿,一串串地顺着下颌往下坠,她却还抿着嘴角想要忍住,一副受了委屈却不敢明说的模样。
真是怎么看怎么楚楚可怜。
主仆二人都哭得哽咽,那侍女更是噗通一声跪倒,哭着求道:“请国公爷与夫人为我们郡主做主!”
“世子…世子爷说他要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