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吃味。
可许清禾没心思理会,她掩下心中的那股悲凉,也是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世子不满意?若是如此,我回去换过就是。”
卫澈心道一声坏了,这是又将人给惹恼了。
这姑娘从前脾气就大,现在也丝毫没减下来,在旁人面前都是知书达理端庄贤淑的模样,偏偏总跟他置气,非得呛一口才痛快。
眼看人当真是要扭身离开了,他连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腕,连声致歉:“错了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找你出来是有正事的,上车成不成?”
许清禾也没甩开他,思索片刻后直接扶着他的手腕上了马车。
南枝与林晓面面相觑。
除了这辆马车,卫世子确实还牵了一匹马,可她们也不清楚世子要不要跟郡主同乘,是以也不敢贸然入车。
卫澈从随从手中接过缰绳,兀自翻身上马。
二人这才了然,先后提起裙摆上了车。
如今还在京中呢,马车前面挂着辅国公府的牌子,若是他当真跟郡主同乘,以世子爷在这京中的名声,指不定多少人要胡乱猜测呢。
如今一行人浩浩荡荡行在路上,马车内是许清禾三人,车前一名马倌,卫澈骑着枣红色的郡马在前方开路,车后还跟着十余名侍女小厮。
此次卫澈显然不仅仅是要带她出宫,更是要带她出城。
许清禾拨开马车帘布,外面是热闹的街市与熙攘的人群,可她坐在马车里,好像还是与那些烟火气隔了一层。
“停车。”她忽然道。
“吁——”卫澈与马夫同时勒马停下。
“怎么了?”卫澈掉转马头来到马车一侧,隔着帘布问:“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我想下去走走。”许清禾回道,外面的人却一时间没有答复。
她这才想起来,她一直都在求人办事,应当有些求人的态度,虽说如今赐婚圣旨已下,但卫澈若要反悔也自然有他的办法。
“……可以吗?”她掐着掌心,轻声细语地问。
话音还没落下的时候,车门已经被人“吱呀”一声打开。
逆着光影的区域中,伸出一张骨节分明的手来。
原来卫澈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来到车前。
他望着她,扬了扬自己的掌心,勾唇笑着:“不是要下来?”
对上他那样炙热又温柔的目光,许清禾心中又是一跳,她抿着唇将手放进对方掌心,扶着他的手走下木凳。
真正走在街上去体会人间烟火的感觉,与从前在马车上的全然不同,许清禾望着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在宫里生活了五年之久,这还是五年后第一次走进这样喧闹的人群中。
街道两侧商铺林立,有两三层之高的茶楼酒馆,亦有占地面积很广的珠宝首饰铺子,道路两旁还有许多简洁但干净的摊铺,吃食饮品并首饰玩具应有尽有。
店铺内有客人的攀谈声,小摊前有摊贩的叫卖声,除此之外更有人与人之间的交谈揶揄,或是笑谈往事,或是展望未来。
许清禾走在这样的街道上,静静感受此时的岁月静好。
卫澈就牵马陪在她身侧,也不打扰,默默守着此时此刻的一分安然。
她不知道的是,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多年。
在去岁年底他们重逢之前,卫澈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还能同这姑娘再次如此并肩走在街头。
从他决定成为卫澈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此生与许清禾有缘无份的准备。
过去几年卫澈并不经常回京,每次回来,除了要想办法惹怒卫逸群好将自己重新赶回漳州,便是要想方设法去窥探她的生活。
这样的机会不多,他也分外珍惜,每每离开时又怅然无助。
他听着坊间对她跟魏鸣郎才女貌的赞誉,一边不甘愤懑又一边接受现实,甚至已经打算好了等她成婚时要送什么样的贺礼。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们竟会在那样的生死关头下重逢,而她又在皇室的苛待下艰难生活,只盼着有人能将她从暗淡无光的深宫中解救出来。
而那个能将她解救的人,却正是他自己。
一时间,卫澈心中无比满足,好像过去五年未能相伴相守的遗憾在此刻被全部抹平。
谢祁与许清禾之间错过了五年,可卫澈与许清禾此后还有很多个五年。
——只要他能在查明真相的同时保住自己的性命。
到时他会张开双臂将那姑娘拥进怀中,埋在她的颈间轻声说:“清禾,谢祁回来了。”
谢祁回来了,或者说他一直都在。
他一直在用另外一个人的姓名和身份在你身边默默守护,直到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