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阁薛仪安园中,李淮水在小厮进入院中通传后,便立在门口耐心等待着。果然不过片刻后,便被得了首肯的下人一路领着到了薛仪安的书房。
薛仪安在宫中的住所布置简单,若不是李淮水清楚,任谁第一次见都丝毫看不出这是薛氏嫡脉长孙的住处。
但说到底薛仪安现下身无官职,一介白身以伴读的身份住在宫中,自然也不能住什么豪奢宫室。
想到这里李淮水心中便也没再惊叹,只收回心思踏进门槛,笑看向屋中一身便服的薛仪安。
“我不请自来,冒昧叨扰郎君,还望郎君勿怪。”
薛仪安对于李淮水的突然来访没有丝毫惊讶或是不悦,只依旧笑的恰到好处,将她请进书房中:
“怎会?姑娘能来,倒是令我这寒屋陋舍蓬荜生辉。”
一如往常二在宫中的相处模式,二人对坐案前,你来我往的商业问候一番,这才进入了正题。
“在下观姑娘似有心事,不知可是因这事前来寻在下?”
“郎君可还记得彭易?”
薛仪安自然记得,彭易自从跟随来到京城,便一直住在由薛仪安安排的别院之中。
“姑娘是想说…安济堂?”
见薛仪安果然已经知晓这个消息,李淮水便不再绕弯:“这安济堂恐怕不仅是善堂这般简单,那分散在各地的育幼院更怕就是…”
话已至此,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明白这未尽之言想说的是什么。
只是薛仪安显然太过平静,平静到李淮水怀疑他早就在他之前将已经对安济堂的事知道的清清楚楚。
不过李淮水转念一想,这安济堂乃是三位京中豪商开设,其背后是否与官府世家有什么隐秘的联系,薛仪安这个世家子弟知晓的比她多也不足为奇。
“我与郎君都是要追查彭易的身世,只是我毕竟力有不逮,不比郎君消息灵便。”李淮水面色如常的直接道“郎君若知晓什么内情,不若直言相告?也好让我心中有个底。”
对于再次前来求助薛仪安、又当面直接叫他透底,李淮水是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的。
她此前经薛仪安之手与薛少瑾搭上联系,又安排了薛仪安的人手插在玉姝身边做眼线,二人随着的纠葛逐渐加深,利益也逐渐捆绑在一起。
但她心中始终觉得薛仪安这人难以制衡,便不愿让他置身事外,若能有将二人捆绑更深的机会,她是不介意厚着脸皮前来求组队的。
“姑娘不是京城人,又不久居朝堂,消息滞后些也是难免。只是若是彭易的身世牵扯到这安济堂,恐怕便不是那般容易解决了。”
薛仪安听闻李淮水主动开口求援,不仅不抵触。看着她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反而觉得有几分好笑。
他委婉的提醒李淮水,安济堂背后有不好摆平的势力,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端了的。
见果然不出所料安济堂的存在不仅仅是几个豪商积德行善的义举,李淮水便问得更加深入:
“那便是这安济堂背后有朝廷势力?”
薛仪安摇头:“安济堂倒没有那般严重。只是这安济堂看似是善堂,实则是一处与达官显贵做些阴私交易的产业。”
“交易…”
听到到这里,又想了想分散在各县、大肆收留孩童的育幼院,李淮水心中有了些不好的猜想。
一时间她脸色难看,抬眼望向薛仪安求证。在见到他缓缓颔首后,心中一凉。
冥婚、雏妓、药引。
这些光是想想就让李淮水感到背后直冒凉气的邪恶词语出现在了脑海中,令她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前世她刚接过夏阳侯之位时,便以廉阳城为中心扫荡过这些丧尽天良的产业,但奈何这东西就像杀不尽的蛆虫、最恶的种子,总是在阴暗的角落里留存几个。
待一旦有合适的土壤,便又冒出头来兴风作浪。
原本她只一位彭易是幼时被拐贩卖的可怜孩童们,谁知如今一看,他这种直接被卖给乡下人家的孩子,反倒是幸运的了,不用遭受其它非人的搓磨。
薛仪安知事时便逐渐接触到这些身边的阴暗事物。他生在这个时代,对这些罔顾任命的事见过不少。日久天长的听到,也难免变得不再控制不住情绪。
倒是他见到李淮水满面怒容、反应这般大,便为她添了茶水,出言安抚:
“我只姑娘侠道热肠,但安济堂绝非存在一朝一夕,其背后与多少世家官宦有交易,连我也不能言明,还是暂且忍耐几分,从长计议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