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梦只轻轻叹了口气:“不想吃东西。闻到都恶心……”说着,似乎是要证明一般,稍稍往里床挪了挪。
夜冥却是不管萧梦此刻任性的发言,舀起一勺药汤,把勺子伸到了萧梦嘴边。“来,多少总要吃点的。不然你的身子会撑不住的。”
萧梦很是不情愿地张嘴,咽下了那一勺汤。开了个头之后就容易了,乖乖地吞下了半碗药膳,终是真的吃不下去了,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紧紧咬住唇儿,不想总是吃了点东西就吐出来,却终究敌不过心里的恶心感,撑着床边又吐了一地。总觉得吐得还比吃的多,许是连带着把胆汁什么的都吐出来了吧。
忧心地皱起眉头,夜冥满是不忍地替萧梦擦去嘴角沾上的脏物:“下次不要勉强自己,吃不下了就告诉我,好吗?”
萧梦却是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突然扑上去,抱住了夜冥,把头埋进了他的怀中。
正如陆百灵所想到的那样,再度重逢的两人,保护与被保护、照顾与被照顾的角色已然反转。
世人所知的清幽阁的二阁主幽昙,是多么孤傲的一个人啊,这份冰冷与强大,却在那年的决战后一次次地被瓦解。失去记忆将最毫无防备的一面展现在夏凌澜面前,她尚且还能自欺童年时便是如此相处,没什么不同。在清辞的相府里一病不起,她也姑且能自嘲自己从来都是不及小辞的。如今,却被曾经自己照顾过、担忧过、悲伤过的那个少年保护的无微不至,心底最后的坚强终究是被彻底击溃。不哭泣的人,并不是因为强大,而是因为没有那个可以让他们依靠的肩膀。
夜冥也抬手抱住了萧梦,轻轻拍抚着她,虽然没有说什么,却是将一份安心的感觉传递给了怀中的姑娘。
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很漫长,也可以很短暂。
腊月的末尾,萧梦终于摆脱了各种因为害喜而引起的不适,对这次“劫后余生”,萧梦只是调皮地笑着说了句:“可以好好吃一顿年夜饭了。”其余的便只字不提了。
夜冥与萧梦九月见到陆百灵时是两人,后来却是多了些什么。不过直到二月他们离开岳州,也并没有将这边的事儿泄露分毫给远在京城的清辞。
四月的一个清晨,一辆朴素的马车远远地驶到了苏州城外。
“到这里就好,辛苦了。”车内传出女子悠然的声音。
车夫也不拒绝什么,勒住马,缓缓停了车。
一位白衣的公子下得车来,转身,伸手扶下了那同是一袭白衣的姑娘。
自从选择以萧梦的名字活下去,她便遮住了眉心的梦昙花灵纹,那是昙族的标志,自幼便一直伴着她,即使长大也不曾消失,也不会变形,此时却被萧梦用一块假脸皮遮住了。
而那与萧梦同行的白衣公子,自然是韩夜冥了。
萧梦走下马车时,似是没有踩稳,稍稍晃了一下。
夜冥立马伸手扶住了她。
萧梦带了些甜甜的笑容抬头,对上的是这白衣公子宠溺的目光。
四月的天,正午时虽然已经有了春夏之交的炎热,但是清晨却依旧是透着春寒的。
比之夜冥的一身轻装,萧梦倒是披了一件长长的斗篷。只是,虽然斗篷一直遮过了膝盖,却依旧藏不住萧梦因为怀有身孕而隆起的肚子。
“走吧。”萧梦指了指一处山路,牵起夜冥的手走了过去。
夜冥顺从地跟着萧梦走上了山间的石板路,只是带着关切地道了句:“慢点儿,晨间山路湿滑,小心脚下。”
萧梦却是有些满不在乎地笑了:“这条路我闭着眼睛都会走,你就放心吧。”
既然萧梦已经这么说了,夜冥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跟在萧梦侧后方,右手则始终伸在萧梦背后,防止她会不会突然滑到。
这苏州城外的山丘并不高,不多时便到了山顶,安静地沐浴在晨光中的宫殿,便是昙灵教的灵宫。
萧梦却没有去打扰里边的人,只是带着夜冥从另一条小路往山丘的另一侧拾级而下。这边的树林比之前山更茂密,在各种阔叶植物中,屹立的那几棵挺拔的松柏格外夺目。
在松柏环绕中,草地上立着数个石碑。不需解说,这里是昙灵教的墓园,那些被昙灵教收留的无家可归又身患绝症的孩子、那些死于蜀地各派围剿昙灵教那一战的孩子、那些在后来的任务中不幸殒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