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泼皮听得这厉声,一时也都愣了神,停了嬉笑吵闹纷纷回头看去,见是来人一个是微胖憨厚的中年女人,一个是貌似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贼胆又壮了起来。
为首的地痞一副吊儿郎当的流气样儿,边咧出黄牙边吹了声口哨:“哟,哪来俊俏生儿的姑娘媳妇,是要同爷回家替爷暖被窝去不成?”
此言一出,身旁的那几个无赖都嘿嘿笑了起来。
林蓁蓁心下了然,有他们守着门这么一闹,客人不被吓得跑光才奇怪。
偏生又没真的伤人生事,街坊亲邻报了巡城的一来,他们便跑,待巡城的走了,他们又搁在此处晃荡,铁了心的要膈应店家,断人财路。
遇见血性烈些的,定是要同这些破皮无赖拼命,扭打一番,可百草堂坐镇的,又只是一介老妇,胳膊腿脚都脆了,地痞流氓也不怕她大声吆喝赶人,是而无奈。
林蓁蓁内心的无力感更深重了些,没些个根基保障的,想做些买卖竟也这么难。
随即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我是来找掌柜的,你们看不过去的生意,是我在做。”
那为首的流氓一愣,四下和同伴对视了一眼,几人又围在一块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便让出了一条路。
范霁华亦是气得狠了,正想开口同这些人争论,被林蓁蓁眼神示意拦了下来:进去看看老婆子才是要紧。
二人抬腿迈过堂前的门槛,踏入里屋,便觉堂内冷清,丝毫不见先前大姑娘小媳妇往来选买的热闹。
但这也仅是次要,林蓁蓁更着急夏玉珍是否有事,慌神赶忙向柜台踱去。
往里瞧了一眼,心才平复了几分,只见夏玉珍未同往常一样精神抖擞地拾药做活,原本梳得整齐的花白头发此时也有些散乱,只搬了个木凳坐在里头愣神发呆,眼眶也是通红一片。
林蓁蓁顿感心疼,轻轻朝她唤了一声:“夏婆婆。”
夏玉珍听得这脆生柔和的一声唤才蓦然反应过来,抬头瞧去,见来人是一向偏袒爱护她的姑娘和她的儿媳妇,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也未说得出口来,眼泪却先簌簌而落。
范霁华赶忙踏进柜台后头,伸手抱住了伛偻着身子的夏玉珍。
夏玉珍被这么一抱,情绪反而激动起来,伸手扑打着范霁华的腰身,喉间迸出沙哑愤恨的哭声:“我老婆子命苦!命苦!这些天杀的,欺负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若是我两个孙子还在,少不得要拧断了他们的胳膊腿去!”
范霁华听着夏玉珍的哭诉,亦是一言不发,搂紧了哭打的老婆子,眼圈儿倒也跟着红了。
平时从未听范霁华谈说过她的丈夫儿子,即便是问及也是轻轻带过了。
只是这件事倒还不是眼下最要紧的,林蓁蓁出言安慰了许久,才让夏玉珍平复了情绪的激动。
林蓁蓁柳眉微蹙,轻轻问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问及事由,夏玉珍好容易平复下来的哭腔又起:“前些日子,堂里来了个脸生的男人,说是商会的人,见我这买卖做得好,想拉我这生意分一杯羹,只是这买卖还是得林丫头你做主,他无凭无据的便想掺和,我自然不应,说是等问过了你再说。”
夏玉珍说着又抹了一把眼泪:“哪知那人斗鸡似的趾高气昂,一听我没赶着应下,便放出狠话来,说要叫我个孤老婆子好看。”
见今日情景之后,那人的后话倒也明了,寻几个地痞流氓来生事,便是他说的“要人好看”了。
林蓁蓁听过来龙去脉后,先前悬着的心反而落回了肚子。
若来者是些手段高明的,尚且需要提心吊胆,只是这寻事的上来便逮着老弱妇孺踩,所用的手段也不过尔尔,可见是个跋扈的轻浮之人。
只是这愚笨争利的小人若要背刺你一刀,不防也是万万不可的。
林蓁蓁思虑一番后,轻嗤道:“他们要这方子,给他们便是了。”
夏玉珍原本还缓不住地抽泣,一听这话惊得霎时要起身:“给他们?丫头,你莫不是疯了?”
林蓁蓁挑了挑眉目道:“左右这玩意儿不过是我闲来无事制着玩玩,又闲来无事卖了些银钱,也就那些眼皮子浅薄惯了的以为这是咱的家底,饿狼扑食似的要来争。”
听了这话,范霁华和夏玉珍面面相觑,不错,林蓁蓁确实是忽然拿了个方子来制这新鲜玩意儿,又在城内风靡,可却也没说她就这一条路子。
范霁华自林蓁蓁进营起便一路看着,病疫时受她帮助,战乱时见识过毒箭,自是知道她有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