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石城寺里的香客虽然不像后来几年那么多,但也不算上特别稀少。阿母是在襄阳去世的,有谁会在京城的佛寺代她供灯呢?
思索着,她转身出门,却在刚跨过门槛的时候被一位僧人叫住了。
“施主请留步。”
此僧看上去年岁比慧净要大些,面容十分和蔼,出现得却无声无息,有些吓人。
“请问法师有何事?”
“施主,我看你颇有慧根,似有佛缘,你……”
“师伯,这位是京城里来的贵人,你不要随意打扰人家,”慧净突然出现在这位僧人背后,“袁娘子,这是我师伯,法号智善。师伯修佛境界很高,故而和在家人相处难免有些不通人情,还望见谅。”
面对慧净的道歉,谢宜瑶则一幅无所谓的样子:“我倒很乐意和智善大师聊一聊,慧净法师不必担忧。”
慧净只好作罢,悻悻然地离开了。
智善见慧净走了,又继续说:“施主,你近日可曾遇到过血光之灾?”
谢宜瑶道:“若有,我可会好好地站在这里不成?”
智善道:“怪哉,怪哉。我看你命里近日应当是渡了一劫,竟毫无察觉么。”
难道他说的是她几个月前的重生?
谢宜瑶道:“硬要说的话,我几个月前打猎摔伤了,但很快就痊愈了,算不上血光之灾。”
智善道:“这倒也可能,或许施主身强体壮,躲过了祸端。”
谢宜瑶有了点兴趣:“高僧既然能看过去,那能看到未来之事么?”
“呵呵,确实能窥见一二。”
“那能烦请高僧透露透露吗?”
智善缓缓说来:“贫道若告诉施主将来终有荣华富贵可享,施主可能保证自己不会耽于享乐么?所谓未来之事,若无人力,终不可致。天机不可泄露,贫道并非针对施主,只是若是因贫道使误入歧途,偏离正缘,才是贫道的罪孽啊。”
“那高僧的意思是,我未来到底如何,还是要看我自己怎么做?”
“正是这个道理。”
“那天机中没有的东西,我可以强求吗?”
智善思考了片刻,随后说:“求之未必能得,若是不求,必不能得。不论施主所求为何,等待时机,自会知晓。”
智善这回答模棱两可,谢宜瑶有些不喜:“高僧这话倒是挑不出错处来。我还想请问一事,烦请高僧指点一下。”
“施主请说。”
“有言道‘春水不能复为冰,死魂安能复为形’①,生死之事,高僧能看透么?”
智善迟疑了一瞬,眯起了眼睛,凝视着面前的人。不知多久,才念道:“诸法毕竟不生不灭,是无常义。”②说完,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般地走了,留下谢宜瑶呆在原地。
灵鹊中途从殿中出来了,只把后半对话听了去,因此很是困惑,嘟囔道:“娘子,这人好生奇怪。”
谢宜瑶还在琢磨智善最后一句话是何意,只随意点了点头,敷衍过去。
石城寺已经有了近百年的历史,占地面积虽然不是很大,却也有许多值得一看的东西。谢宜瑶以此为由,让灵鹊和飞鸢先行离开,让她自己一个人逛一逛。
但谢宜瑶本来目的却是想要了解一下寺内的构造,三个人一起行动还是招摇了些。她记得前世有人准备造反,就是在和石城寺的僧侣勾结,在这里藏匿了兵器。
如果不是造反者那边被人泄密,供出了石城寺,那么谢况是万万怀疑不到这里的,毕竟这是他心目中的“圣地”。
此举虽然冒险,但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
旁边的几座小殿里亦有佛祖和菩萨供奉,来往香客不似正中那几座殿的多,但也并非空无一人。
因为安静,所以哪怕是小声说话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位有临淮公主这样的女儿,真是不可思议。”
“可不是嘛,大公主跟前朝那几个荒唐的比起来,实在好太多了。”
谢宜瑶准备正准备跨进门,就听到这一段无头无尾的对话,然后迎面看到两个女郎,似乎是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立马匆匆离开了。
“我们刚才没说什么不能听的东西吧?”
“你放心,这种话叫人听了去不碍事的……”
谢宜瑶望着远去的香客的背影,不禁嘴角上扬,转身走进偏殿。只见偏殿内有一女郎立于佛像前,双手合十,闭眼念着什么。
谢宜瑶总觉得她看起来十分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直到女郎转身,向谢宜瑶微笑示意,戴上了黑色的面纱,向门外走去。
谢宜瑶这才想起来,这不是那个和她有过几面缘分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