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常最后还是被萧穹带走,李若水无力地坐在地上,手捂住胸口的位置,茫然地盯着地上那滩新鲜的血。
他就这样坐在地上一个晚上,直至第二日萧睿敲响房门,他这才咬牙起身。
双腿麻木,近乎没了知觉。胸口的痛究竟何时停止疼痛他也不知,打开门的那一瞬间,阳光照进他的眼里,眼前的事物才有了色彩。
他打开门,看也不看萧睿一眼,朝外面走。
“若水,你怎么了?”
除了六年那个晚上,萧睿这是第二次在李若水的脸上,看到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嘴角的血已经干涸,前襟上也有,空洞的眼神,如同破碎的瓷娃娃。
他连着唤了好几声李若水的名字,都未得到回应,上前抓住他的手。
李若水侧首,微仰起下巴,“做什么?”
他的语气比昨日还要冷漠,萧睿在他的眼神里瞧见了厌恶,手上一用力,那双眸子竟生出了杀气。
萧睿惊得松开了手。
李若水冷然地看着萧睿,“萧穹在哪儿?”
萧睿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在房间休息。”
李若水扭过头,抬腿继续往前走。
“带我过去。”他道。
萧睿上前领路,时不时放慢脚步,偷瞄他的脸,李若水全当没看见。最后萧睿还是没忍住,问他:“若水,你到底怎么了?你身上的血......”
说到这儿,萧睿顿住脚步,“你的药蛊加重了吗?”
李若水见他停下来,也跟着立在原地,“你那日不是听见了,算算日子,还有一个月。”
萧穹先是愕然,而后两条眉拧在一起,“真的没有解药吗?”
“你问我?”李若水有些不耐烦,再看萧睿此时一脸委屈了的表情,心里更是烦躁,抬腿就走。
接下来的路程里,他们彼此没有再和对方说话,萧睿是不敢,李若水则是不想。
萧穹住的院子是李若卿生前住过的地方,从进院开始到屋子里的每一个物件的摆设都有讲究,皆是李若卿精心布置。
从前,李若水每次来,大哥李若卿都会给他做些香甜软糯的点心,再泡上一壶好茶,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赏风景,听鸟叫蝉鸣,大哥会给他讲山下的趣事,好不惬意。
恍惚间,李若水好像看到了石桌前的两道身影,唇畔不自觉勾起。
“来了就走吧。”
一道煞风景的声音自身后传了过来,嘴角的笑瞬时敛回,李若水转过身,萧穹迈着步子走来,他身后跟着温苒,脸色煞白,看着像是受了惊吓。
萧睿躬身道了声“父王”,萧穹只是扫了他一眼,并未回应,目光始终落在李若水的身上。
李若水不悦道:“无常呢?”
萧穹道:“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后山了吧。”
看到这张脸,李若水恨不得用剑划烂,全身的血液集中到一处,他咽下喉头的腥甜,警告道:
“萧穹,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今日就是死,也不会将玉玺交给你。”
萧穹眉峰微挑,不置可否。
*
后山挤满了人,除了昨日随萧穹上山的人外,今日又多了穿着甲胄的卫兵,将后山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萧穹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他们口中高呼着“王爷千岁”,声音如钟,响彻山谷间。
“平身。”
他的话一落,所有人动作统一地站了起来,在看到萧穹身边的李若水时,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李若水惴惴不安,对这些人投来的目光和议论视若不见,他的眼里只有远处的那一抹身影,于是甩下萧穹三人,冲了过去。
萧穹并没有阻止他,在有人拦下的时候,摆了摆手,示意让开。
等来到那抹身影前时,李若水浑身的血液都凝固在一起。
季无常双膝跪在地上,周身的土与血混在一起,头低低垂着,在他靠近的时候抬了起来,两把弯刀贯穿他的两个肩膀,银色的刃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沾满了刺目的红色。
李若水呼吸一滞,连忙跪了下来,手止不住的颤抖,想触碰季无常肩膀上的弯刀,又不敢。
李若水道:“这就是你说的皮肉伤?”
身后靠近的萧穹顿住脚步,语气冷漠,“不然呢?”
李若水嘴抿成一条线,萧穹继续道:“抓紧时间取出玉玺,他也能少受点罪。”
季无常朝他弯起嘴角,张了张嘴,大概是扯到了肩膀上的刀口,俊美的五官皱成一团。
李若水收拳,牙齿几乎要咬碎,萧穹始终站在他身后,等着他起身,他看着眼前成了血人的季无常,既心疼又愧疚。
他的手抚上季无常的脸,撩开他额前凌乱的发,掖到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