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的香几上,袅袅青烟升起,淡淡的梅花香飘散在屋子内的每一个角落,令人心神安稳,香炉旁的烛台燃着一小段蜡烛,火苗蹿得老高。
眼前的一切虚虚实实,如同幻影,身体如同溺在水里,没有实感,李若水阖上眼又睁开,反复几次,虚影与实物合为一体,这才有了思考事情的精力。
右手放在额头上,记忆的最后停留在季无常坐在床榻边的背影,他探出头扫视一圈,并没有见到那道身影,心口处如同被火苗燎过,焦灼地放下手,支起上半身,棉被滑落,穿靴下床,直奔房门。
身体仍旧虚弱,气力和敏锐比平时慢了许多,等他的手搭上房门,外面的人已经来到门前,打开门的一刹那,寒气迎面灌了进来,如刀子在脸上、手上刮过,身体不自觉颤抖了下,李若水这才发现,他的身上只着了里衣。
下一息,寒风被阻挡在外,季无常揽着他的肩膀往床的方向走,
“外面寒气重,哥哥穿着如此单薄,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虽是责备的话,可李若水从中听出了担忧。
行至床前,季无常扶着他坐下,随即蹲下替他褪下脚上的靴子,黑色的颅顶近在眼前,青丝束在银色莲花的发冠内,额前落下几缕碎发,略显凌乱,白色靴子上的手,几道干涸的血痕醒目非常。
悬着的心松懈下来,随之潮水翻涌而上,他伸出右手,抚上面前人的头顶,轻轻抚弄。
季无常的动作一顿,片刻继续,李若水以为他不喜欢,收回手,五指蜷起。
来不及伤感,他的脚踝忽地上一热,一只大手握住那对纤细的脚踝,稍稍用力将双腿放在床上,而后盖上棉被。
忙活完这些,季无常在床边坐下,
“哥哥急色匆匆是要去做什么?”
“寻你。”李若水的手拉住棉被,往上面拽了拽,“我担心萧睿折回找你麻烦。”
季无常取来干净的外袍披在他的肩膀上,“如姨和韩峥方才来过,给你我拿来两身换洗的衣物,待了一会儿见你不醒,时辰也不早了,我便送他们出丞相府。”
说完,他的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来,“这是如姨留给你的药丸,她说等你醒了吃下去,能缓解反噬带来的内力溃散和疼痛。”
“如姨有心了。”
李若水接过,打开上面的塞子,倒在掌心一粒褐色的药丸放进口中,而后塞上木塞,还给季无常。
药丸顺着喉咙往下滑,苦涩与腥味混在一起,刺激着他的味觉。他轻皱眉头,掌心凑近鼻息下。
这药里,是有无常的血吗?
“怎么了?”
季无常疑惑地声音传来,李若水放下手,“如姨可有说了什么?”
季无常微笑,“冲我发了一顿火。”
“发火?”
他点头,头偏向一侧,“嗯,说我为何不拦着你乱来。”
李若水情急之下抓住他放在床上的手,“这件事本就不怪你,你别往心里去。”
房间内一时陷入沉寂,窗上树影婆娑,他倏地想起来丞相府的目的,问:
“对了,师兄留给我的东西你可有见到?”
“有。”季无常转回头来,视线投向他的身后,“顾长清留下的东西就在哥哥的方枕下。”
闻言,李若水回身拿开方枕的一瞬,瞳孔极缩。他伸手拿出来,烛火照耀下,金锁更显耀眼,在看见金锁上的“水”字时,眼眶霎时热了起来。
季无常将李若水的反应收在眼里,想到此物乃顾长清所留,心里一阵刺痛,“看来此物,哥哥十分珍视。”
李若水激动道:“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
刺痛霎时消散,季无常疑问:“哥哥的娘亲?”
李若水握紧手中的金锁,眉欢眼笑,“我没同你提过她吧,因为我也从未见过她。”
他娓娓道来,季无常神情专注听着。
“听兄大哥讲,母亲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擅长机关术,生我的时候血崩去了。每次提到母亲,大哥和父亲皆是黯然神伤,所以,从我懂事起,便不会主动提起她了。”
说着,他摊开掌心,“这是她怀我时,亲手打造的。”
“我平日不敢带在身上,怕将它弄丢,也怕父兄瞧见,所以都是放在梳妆桌上的盒子里,想她时便拿出来看看。”
“我以为,父兄离世,莲花山庄易主,它也会被人丢了或者卖掉换钱,没想到在师兄这儿。”
看来,是他误会师兄了。
“我能瞧瞧吗?”季无常问。
“当然!”李若水毫不犹豫将金锁塞入他手中,“给。”
季无常凝视金锁上的字,想到他的娘亲留给他的耳坠,右手不自觉摸了上去。
李若水会心一笑,献宝似的道:“大哥说,母亲打造的金锁有机关,他还教我怎么打开来着。”
闻言,季无常放下手,将金锁还给他,“顾长清可知晓这个能打开吗?”
李若水低头认真鼓弄起来,
“不知道,金锁有机关的事情,是哥哥成亲第二年才讲与我听的。”
“咔哒”一声,金锁从中间分开两半,他刚想举起来给季无常看,一卷起的纸条从中掉下来,落在棉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