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内静谧沉寂,温苒说完这些话时眼底卷着温柔看向季无常,此刻正直午时,却不见日头,屋外忽地刮起一阵风,风声尖锐,似是一柄灼热的钢刀穿过季无常的心,血淋淋一片,他睫羽轻轻颤抖,垂下了眸。
李若水收紧五指,握住他的手,看向对面的女人,“温姨,老爷是谁?”
温苒抿唇摇头,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失落,“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也从未告知与我,我们是通过闵先生认识的。”
李若水余光瞥了眼季无常,“他与无常的母亲......”
“君姐姐和老爷都没有说,但我知道,君姐姐是喜欢他的,至少曾经喜欢过他,不然,也不会怀上老爷的孩子。”
李若水追问:“他现在在哪?”
温苒再度摇头,眼神空洞,盯着一处目不转睛,“我不知道,他何时来何时走,从未提前知会过,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有时一月来一次,有时半年都不见人。”
她的话无一不在控诉心中的不满,又无一不在宣示爱慕一人时才会有的落寞。
季无常这时抬起头,眼中波澜壮阔,神情隐忍克制,缓缓启唇,“我娘的眼睛,是不是老爷剜的?”
温苒回神,目光躲闪不敢同他对视,小声应道:“嗯。”
答案可以说是意料之中,温苒继续道:“老爷将君姐姐带来这个院子,派了护卫严加看守,隔几日就会来这里一次看望君姐姐,可他每次来,都是一脸不悦的离开。”
季无常的声音低沉,“我娘她后来是如何离开这里的?”
温苒抬眸看向他,目光坚定,“我帮她逃出去的。”
季无常眸光微颤,继续追问,:“你为何会帮我娘逃出去?你就不怕老爷责怪于你?”
温苒眨了下眼,头瞥向一侧,“一是君姐姐人很好,待我也不像其他人那样,瞧不起。二......”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有自己的私心,君姐姐在的时候,老爷经常来这儿,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在房间里做什么,可女人,都有嫉妒之心。她走了,老爷的心,便会留意我多一些。”
话落,厅堂内落针可闻,屋外亦是寂静一片,桌上,原本热气腾腾的菜肴和汤也凉了下来,菜上的油开始凝固在一起。
三人心情沉重,就如同寒冬腊月的太阳,即使再热烈,也融化不了地上的积雪。
良久,温苒尝试开口,“君姐姐现在还好吗?”
李若水面色一顿,侧首看向季无常,只见他的眼里的波澜已熄灭,被一滩死水代替,薄唇轻启,
“她已经死了。”
温苒大惊失色,捂着嘴不敢相信,眼神慌乱,嘟囔着:“怎么会,怎么会!”
李若水回想起十一岁瘦小的季无常,亲眼目睹母亲死在面前时的痛彻心扉,心中钝痛。
他一个外人尚如此,何况他身边的人呢?说出这几个字时,他的脑海里是不是会想起同他娘亲相依为命的那些年,会不会责怪当时自己弱小不够强大的无能为力。
李若水心底生出一种冲动,可这儿有其他人在,他又不得不将那股冲动压下去,他看向温苒,问道:
“你当时帮她逃出去后,老爷有没有责怪你?”
“没有。”温苒摇头,“他说,他想要的东西拿到了。”
想要的东西?李若水愣住,温苒接着说:
“君姐姐临走时什么都没有拿,只拿走了这位公子耳垂上的耳坠。她说这个东西十分重要,决不能落入老爷手里。”
“他可曾见过?”他问。
“不曾,他并不知道有这个耳坠的存在。”
李若水身体前倾,“你如此在意他,为何没同他提过?”
“因为我答应了姐姐,这件事决不能同任何人讲。”
温苒一脸真诚,话及此处视线平移,“这位公子不同,他是君姐姐的儿子,自然有权知晓这耳坠的重要。”
李若水也转过头来,季无常右手的食指与拇指捏着右耳水滴形的赤色耳坠,神色恍惚,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头紧蹙。
温苒这时站起身来,“菜凉了,我去热一热。”
李若水仰头,虽然他想帮忙,可他更担心此刻季无常的状态,于是道:
“有劳温姨。”
温苒微笑颔首,她伏身端起桌上的菜,像是忽然想起来重要的事,放下手中的菜,直起身,
“对了,姐姐走后,我求老爷留下了姐姐的东西,还在她原来的房间,公子可以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