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凉亭内,六角宫灯被风吹得轻轻摇摆,灯影晃动,树影重重。
郑家家主背着手在亭子内急得打转。
圆圆的脸盘上,双眉淡得不可见,三白眼,上眼皮压着下眼皮,像一个尚未闭合的饺子,脸上的横肉下垂压住嘴角。
烛光从上往下照,他脸上的沟壑难平,宛若欲念罗织而成的饿鬼。
郑家主焦虑极了。
就在刚刚,他见识到了那个左护法的厉害——出刀之快,已经到了他这个筑基初期的修士难以用眼捕捉的地步。虽不敌老祖,但这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足以让他胆颤。
如今距离他建好郑府不过五年,府内的护院水平他心中有数——他加上整个郑府的护院、奴仆在左护法手下估计都撑不到一个时辰。
这样的人物,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单纯来找人,对他们来说都是威胁,万一……
不不不,不能有这个万一……
郑家主心里正乱着,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
他转身便看见一簪着淡黄绒花的女仆在小道上疾行——正是不久前将温卿尘引到云仝伯面前的人。
她规矩地止步于亭子前、并未踏上阶梯一步,欠身喊道:“老爷。”
郑家主眼睛一亮,快步靠近。
动作间,他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粗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女仆所在的地方迅速暗了下来。
女仆的左腿下意识后撤一步,又被她强忍着收回。
郑家主停在阶梯前,居高临下地问她:“快说!那小妖可有异常?”他的语气中藏着急迫。
女仆把头压得更低了:“奴…奴婢不知。”
满心期待落了空,郑家主高高扬起手,忽又想起来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弄清那个魔族左护法的目的。
万一把人打死了,错过了关键线索可就不好了。
郑家主愤愤收回手,骂道:“没用的东西!”
女仆瑟缩一下身子。
一旁的管家看不下去,提点道:“还不快把过程细细说来。”
女仆应诺,结结巴巴地把自己劝温卿尘换衣服的过程事无巨细地复述了一遍。
“刘管,你过来。”郑家主皱着的眉并没有松开,抬手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你可知左护法的喜好?”
“禀老爷,世间皆传左护法喜欢把人剥皮之后再用,‘喜欢亲手解开衣服’也是合理……”的
郑家主迫不及待地打断管家的话,又问那女仆:“不对!你说,你觉得那小妖说这句话时有没有异常?”
女仆被他的三白眼盯着,身体僵硬。
彼时,管家已经意识到自己解忧的方向错了,抢先开口:“老爷,我们要不要用主家留下的令牌叫个厉害的人监视一下那边?”
郑家主终于听见了自己想听的话,紧蹙的眉松开:“快去快去。家主叫我们看好的东西不容有失。你我的性命可都系在上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速去速回。我去密室里看看结界是否安好。”
“诺。”管家领命,带着女仆离开。
-
另一边,凝香院内。
温卿尘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里一半沐浴在月光中,另一半笼罩在红光内。竹影婆娑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红光如血,像极了记忆中某些恐怖片。
温卿尘迅速收回视线,过分充足的想象力让他迅速回忆起现代记忆中的某些恐怖片画面。
心跳漏了一拍,温卿尘不敢再呆。
他揉了揉撞痛的膝盖,一瘸一拐地跟着云仝伯出了屋子。直到离那道身影近了,他才感觉心安了些。
他们一路绕行,穿过月洞门,绕过碧纱橱,最后又回到了他一开始沐浴的地方。
温卿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好像是来真的来真的啊!
“过来。”
温卿尘摇头。
下一秒,云仝伯传音入耳:“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说着,他暗示温卿尘往右侧的某个地方看去。
借着云仝伯的帮助,温卿尘不着痕迹地朝那处瞟了一眼——只见一个金丹期修士正躲在暗处观察他们。
他不由得暗暗心惊。
云仝伯捏着温卿尘的下巴将他的目光转回,“你怕羞什么?我们之间做的亲密事还少么?”
温卿尘:???
他在说什么?话题跳得太快,他有点跟不上。
腰后的大掌是如此滚烫,激得温卿尘打了个激灵。
的确就如云仝伯说的,两世过去,他们之间多的是情浓的时候,但最多最多也就道蜻蜓点水的地步。
不是指云仝伯不行,是碍于身份地位悬殊只到双唇轻碰在一起的地步。
但这人上午还一副要把他杀了的架势,如今又大变样。他虽然有演绎技能,但想要施展需得基于自洽的现实逻辑。
离线后的系统判断愈发直白,云仝伯今晚扮演魔尊左护法救他这一系列行为并不在它已知的逻辑范围里面。
演技掉线的结果就是他整个人显得呆愣愣的,任凭云仝伯的手探进里衣、解开。
夜里的寒风穿窗而过,他本能地缩起肩膀,垂下脑袋——他在试图用头发挡住云仝伯过分直白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