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景不光心理受创,生理上也有些反胃,世上竟有阴铸这样泯灭人性、毫无道德人伦的怪物。
阴铸就像在谈论自己的丰功伟绩,这些事迹他憋在心里很多年了,总算一吐为快,看到旁人震惊悚然的表情,更是满面红光无比愉悦。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将子孙后代当成躯壳有任何不妥,他是妖邪,本无人身,对他而言,子孙的肉身与木头并无本质区别,他想要就拿了。
如此丧尽天良的过往,别说代景这个“旁人”,江家众天师更是如遭雷击,呆若木鸡。
“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你就只是将江炽当成新的躯壳来培养。”江望雪声音冷极了,带着一丝颤音。
阴铸用江炽的脸勾起一边唇角,笑得毫无温度:“不然呢?”
江望雪捏紧手中弯刀,周身弥漫凛冽的杀意,却无从下手。
“不过,”阴铸语气带着赞赏,“江炽这具身体,确实是我千年来用过的最好的躯壳,灵脉宽阔,真气充裕,且包容性极强,就算煞气入体,他也将其炼化。我这几千年的法力,他能毫无负担地承受。”
这赞赏在旁人听来就是侮辱,江望雪手中弯刀化作长剑,寒声道:“从江炽的身体里滚出来!”
阴铸怪笑一声:“你们杀我,他是个死;你们不杀我,我还能留着他,偶尔让你们见个面,岂不美妙?”
除了阴铸,没人觉得美妙,然而别无他法。
柏枞法力高强,傀儡丝侵入江炽灵魂,他倒是可以强行斩断,但对魂魄必有损伤。
代景深吸一口气说:“先把他带回去吧。”
江望雪却道:“我要带他回蛟族,族中长老见多识广,或许有办法。”
代景思忖须臾,“也行,但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江望雪冷漠道:“随你便。”
代景去蛟族,柏枞自然也是要去的。
江家众天师见状难得集体沉默,毫无意见,他们知道,这次江家是真的倒了。
江望雪将阴铸绑得严严实实,然后装进了麻袋,扛在肩上。
阴铸:“……江望雪!”
江望雪一拳头砸在麻袋上,不知打到了阴铸哪里,但听闷哼一声,怒道:“你是想让江炽断子绝孙吗?”
代景:“……”难道打到了那里?
他瞅着江望雪,看不出是不是故意。江望雪身形俊秀瘦削,这么大的麻袋,他居然扛得轻轻松松,淡声道:“断子绝孙,也比被你当成猪来养的好。”
语罢,施了一道禁言术,阴铸再不能叽叽歪歪。
出门坐上豪车,江望雪直接将麻袋丢进后备箱。
代景担心:“不会闷死他吧?”
江望雪:“闷死之前他会从江炽身体里出来的。”
十几分钟后,豪门停在云霄公交站台前。
江望雪将麻袋扔在地上,代景好奇地张望天际,不时有踏着筋斗云状飞行器的人飞过,以及几辆长得像毛毛虫的飞车……
代景问:“我们不是要坐公交车吧?”
这公交车长得实在寒碜,代景不想坐。
一条巨大的“毛毛虫”停在站台前,江望雪目不斜视扛着麻袋走上去,刷卡:“嘀,云霄公交年卡。”
没有年卡或老年卡的,要付双倍钱。
柏枞淡定地扫码支付他与代景的车费。代景坐在后排双人座,瞪着前方的江望雪,“堂堂蛟族少主,居然坐公交车。”
江望雪不理他。
柏枞翘起一条腿,愣是将公交车坐成了专车,不少视线带着惊艳之色投过来,有黑眼睛绿眼睛红眼睛,还有戴着美瞳的七彩眼睛。
车上一半是妖,一半是人,在代景看来都是虎视眈眈。
代景往柏枞肩头靠了靠,害怕地问:“他们是不是闻到了我纯血人类的肉香?”
久不出门的神子出门很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柏枞故意逗他:“应该是,快到我怀里,我把你藏起来,他们就看不见了。”
代景想了想,还是乖乖地钻大妖怀里了,用大妖的气息掩盖自己纯血人类的气息。
天上的公共交通比地上的要快多了,代景看见窗外掠过一大坨云团,不知行了多少公里,只听车中广播叮了一声:“蛟族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
江望雪拎着麻袋下车,柏枞慢悠悠起身,代景推着他:“快跟上。”
在代景的想象中,蛟族应该是像玄幻网游里那样,充满古韵与幻想,仙气飘飘,事实却是,那就是一个颇为现代化的城镇。
代景:“……”
唯一与普通城镇不同的,就是蛟族在天上的浮岛之中,空气更清新,阳光更炽烈,氧气也更稀薄。
代景下车不到三分钟,就头昏脑涨,恶心想吐,柏枞立即在他身上罩了一个灵力罩,看上去就像一个大泡泡。
代景站在大泡泡里,脸色红润,眼神无辜:“我刚才是不是缺氧了?”
柏枞连人带泡泡揽住,道:“没事。”
江望雪不忍直视地自顾往前走。
蛟族虽然与代景想象中不同,他仍是充满好奇,裹在灵力罩里四顾张望,又颠颠地跑上前去,与江望雪搭话。
江望雪离他远一步,避免碰到泡泡。
于是蛟族的街上出现这样一道奇异的风景,蛟族少主扛着一只硕大的麻袋,后面是裹在又圆又大泡泡里的人类。
柏枞悠悠地看着二人,似乎也觉得此景有趣。
过了几分钟,江望雪嫌麻袋太重,丢在地上,当成球一脚踢飞了出去。
阴铸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冲破禁言术怒声嘶吼:“江望雪!!!”
代景:“……好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