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江南水患严重,流民肆虐,前段时间的劫匪中大部人都是流民,水灾来得突然,家中财物都没了,户籍自然也都没了。
她混迹其中并不显眼。
况且银子钞票她都贴身带着,等到进入了江南地界之后,倒是不愁没钱花。
想到此,叶清清唇角不由得微微勾起,残阳落金、斑斑金光落在了她的面容上,衬得她眉眼精妙无双,鬓边乱发如柳丝一般迎风而起,眼神愈发坚毅果敢。
右手举着鞭子狠狠一抽,顿时马儿奔跑的速度就更加快了,不过是呼吸间的功夫,马车就冲出了城门。
而她也如同一只鸟雀一般,总算是飞出了困住自己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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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谢令策马匆匆赶到的时候,便见城门敞开着,早就看不见马车的踪迹了,他心中暗自悔恨,这次是他的失误,是他掉以轻心了,任谁都想不到这样一位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女娘竟是会有这样的胆子。
顾不得多想,他只能立刻冲了出去,好在天色不算太暗,倒是能看见地上马车车轮碾过的痕迹,他便沿着轨迹朝前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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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风而行,傍晚的晚风吹在面颊上是那样温柔多情,叶清清驾着马一路朝前走去,为了以防万一,她特意没有选择官道——上次就是在官道上遇见了劫匪,且官道上的检查手续更加繁琐,她如今没了户籍,自然应该避着官府走。
这样的想法原本没错,哪成想这小路偏僻,平日里只有行人走过,且林木茂盛,根本无法通行马车。
远远地,叶清清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这时候调转方向已经来不及了,她咬咬牙,尝试勒紧缰绳根本没有用,马儿此时已经彻底发狂了。
她垂眸默默看了一眼马儿,在心底叹了口气,生死关头,顾不得犹豫这么多了。
她右手直接拔下了鬓发间的银簪,用力将银簪插进了马儿的脖颈中,插下去的那一瞬间,马儿吃痛奔跑速度更快了,叶清清只能狠下心,用力将簪子往里面推。
命悬一线,眼看马车就要撞到树干上的时候,马儿终于哀鸣一声之后,痛苦地瘫软在地,马车轰然倒地、惊奇烟尘万丈,叶清清也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她闷哼一声,在地上趴了很久才慢慢回过神来。
不行,她不能停下,一旦被谢虞之找到,那她所做的努力就都功亏一篑了。
想到此,她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中便绽放出了奇异的色彩,是对强权的不屈和反抗。
叶清清一瘸一拐从地上爬了起来,她鬓发松松凌乱,一瘸一拐走到了那枣红色马匹的身前,低声道了句“抱歉”,随后便蹲下来双手握着银簪的尾端,先是用力往里面一捅,而后双手拉着将簪子拔了出来。
簪子拔出来的那一刻,温热的鲜血便溅了出来,间或有一些鲜血落在了她的面容上,明明只是几滴却洋洋洒洒如同红雨一般落下,她漆黑的瞳孔在那一刻下意识收缩,呆愣愣地伸手抚上了自己的面容,果不其然看见了殷红的一点。
她愣了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顾不得难过太久,她立刻就从地上站起来了,将银簪扔进了怀中,忍着疼痛朝前走去,路上还不忘捡起一根树枝清扫留下的足迹。
日头渐渐落了下去,天色也一点一点变得暗沉了,几只栖息在树梢的鸟雀振动翅膀飞向了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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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谢令追上来的时候,就只看见了地上的马车废墟,他心中一惊,担心叶姑娘也受了伤,当即便翻身下马走进查看了一番,看见地上有明显的血迹后,他呼吸一滞,还以为是叶姑娘出了什么意外,在马车废墟中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叶姑娘,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确认叶姑娘没有性命危险之后,谢令这才蹲下查看了一下马匹的情况,却见马儿早就咽气了。
他低低叹了口气,对叶姑娘的来历越发是看不透了,一个姑娘家身上有那样繁琐的金首饰,且来历还查不到,就仿佛是天地间凭空多了这么一个人,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眼见天色逐渐暗沉下来,这荒林漫无边际,他一个人能力有限,怕是找到天亮也找不到叶姑娘,倒不如先回府将这件事情禀告给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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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静悄悄的,谢虞之正站在清苑池旁边喂鱼,明月攀上了枝头,在空旷的湖面上投落一轮照影,接个人还需要多久?都到这个时辰了,谢令还没有回来复命,他当然能猜出来是出了什么意外。
不过倒也算情理之中。
他瞧那叶清清浑身都是反骨,一双眼睛尤为桀骜不驯。
当真是恨不得让人拿着磨刀石将她身上的反骨一寸寸磨平。
脑海中甫一浮现这个念头,他的眼眸便显得愈发漆黑幽深了,仿佛是一口深井,多看一眼就会彻底沉沦、再难逃脱。
他松手将鱼食尽数扔在了湖中,一群红色锦鲤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抢夺鱼食,粼粼湖光荡漾开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向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