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之龌龊,世道之无情,从来都不是他能够算到的,自然也不会是她一个弱女子可以抵抗的。
不过是负隅顽抗,终究会有节节败退、溃不成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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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京城如此,谢府同样如此。
昨夜朱大人连夜派人送上来了一封信,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送到谢云寂公子手上。
当夜紫竹院就收到了这封信,谢云寂便是不用拆开这封信也能猜到里面写了什么,他神情淡淡地用蜡烛将信封点燃,顿时信纸就化成了一摊灰烬,许是多年礼佛的缘故,他身上总是有种淡淡的禅意,可是烛光下垂首的那一霎那,眼底还是泄露了一分杀气。
朱崇到底还是不中用了。
真以为他这京兆尹的位置还能坐稳吗?
蠢货。
宋寄在一旁垂首等着公子的吩咐,书房的木窗敞开着一道缝隙,一阵夜风钻了进来,吹得灰烬狼烟四起,不过是呼吸间的功夫便荡然无存了,他这才开口问道:“公子,朱崇送来的那些赔罪的黄金该如何处置?”
“既然是朱大人的一番心意,还是不要浪费了,明天你便以朱大人的名义,将这笔钱送给祈安寺,记住声势要浩大一些。”
闻言,宋寄便明白了公子的意思,随后便告退了。
翌日一早,有些事情自然也传入耳中了,谢云寂并不关心这些事情,只是依旧抄写着佛经,仿佛世事纷扰当真与他毫无瓜葛。
只可惜入世之人,又岂能做到铅华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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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叶清清再三声明自己不需要这一荷包金子,可是看朱大人态度坚定,她也只好收下了,换完衣衫、梳洗过后她就离开了牢房,下意识攥了攥袖中的户籍,一颗心才算是安定了一些。
王朝更迭安定下来往往需要几十年的时间,这些年姜家确实在治理王朝方面尽心尽力,姜氏家主姜玄瑛这些年更是尽心尽力,是位仁君。
可是便是再仁德的人,也终究会有生老病死的那一日。
这两年姜玄瑛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这些日子更是已经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了。
春夏之际的时候,太子原本是打算娶亲替陛下冲喜的,只是不知为何这件事情也便不了了之了。
看似稳固的姜氏王朝,平和之下是浪潮汹涌。
这些年因为水灾的缘故,流寇四起,许多难民都逃难到了京城,陛下仁慈,并未驱赶流民,反而是在京城远郊找了个地方安置流民,这个地方便成为旧衣巷。
旧衣巷鱼龙混杂,并不是个安身之所。
没错,叶清清并不是傻子,叶家既然如此待她,她自然是没有回到叶家的打算,且她的户籍如今也已经分出来了,更是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朱大人既然是私下中找她赔礼道歉,想必给她一荷包金子的事情也不会传出去。
她如今有钱,有户籍,难道还怕没有安身之所吗?
思忖片刻,叶清清总算是找到了合适的去处,她便抬步朝着医馆走去,昨日有民女在大堂上痛斥朱大人事情不出半日的功夫、就在京城传的满城风雨,是以医女看见叶清清的时候,清秀的面容上到底还是浮现了一丝震惊,似乎是没想到还能看见她活着出现。
卖惨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叶清清将对朱大人说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
医女当场气得就要去找叶父叶母理论,幸好叶清清及时拉住了她。
医女名为杜蘅,父亲名为杜宏、是一位大夫,母亲早逝,杜宏思念亡妻,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再娶亲,父女二人就这样守着医馆过日子,日子倒也还能过下去。
听见叶清清的请求,杜蘅自然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闻言,叶清清笑了笑,便让杜衡先去询问父亲一番,常言道医者仁心,杜宏自然也是一口答应了。
自此叶清清便就住在医馆养病了,医药费和住宿费都如数给,可是杜蘅死活都不肯要住宿费,毕竟住在医馆也没有什么大的开销,况且叶清清给的那些医药费已经足够多了。
叶清清自然是不好意思,闲暇的时候就帮着在医馆中干一些杂活,日子倒也还算是充实。
可惜,日子终究不会如此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