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一脸的疑惑,问:“为何?”
温辅良笑看她一眼,摇头不语:“日后,你会懂的。”
温宁见他又如以前般卖起了关子,心知多做询问,父亲也是不肯讲明白的,索性不再多问。
红宫宫门大开着,白玉道上,没走几步便有一盏宫灯伫立。
敏玉得惠贤皇后命令,早早在宫门口等候着了,看到平王府的车马驶来,眉眼带笑地迎上前。
温宁搀扶着自己母亲一起下了马车,见到她,笑喊:“姑姑过年好。”
敏玉不同一般的大宫女,当得起她这声唤,笑问:“王妃与郡主怎也不坐轿子来?”
平王府距离皇宫,也不过是两条街的距离,平王一家人怎会选择坐马车前来?
温宁被她一问,也觉出几分不对来。
温辅良解释道:“这样好的日子,一家人就应团团圆圆地聚在一起,坐轿倒也不如坐马车的好。”
平王妃余光看了眼他,向敏玉解释道:“我们这一家人,若想聚坐在一起,总不好坐宁儿的轿辇。”
敏玉转念一想也对,平王府倒有大轿,一家人坐在一起纵然宽敞,却不如乘坐马车。
再大的轿,终究是轿子,不是辇。两人也上了年岁,大年夜的,寒风刺骨,马车里可以放炭盆,轿中摆炭盆便显得不伦不类了。
她于是笑着迎一家人向后宫走去,念道:“郡主自从那日后,再不曾入宫来,娘娘甚为思念郡主。”
温宁走在自己母亲身侧,倍显端庄乖顺,微笑道:“宁儿近些时日,被旁务绊住了脚,心底也甚为思念娘娘。”
她说着,去看敏玉,问:“周莲也在宫中守岁吗?”
敏玉对上她视线,笑弯了眉眼,却向平王妃解释道:“她是未来的侧妃,娘娘本不想留她在宫中的,总要顾及些东伯公的颜面。”
堂堂的国母皇后,自不必顾及什么人的颜面的,这样显而易见的推脱之词,平王妃心底嗤之以鼻,面上却要装作深以为然。
守岁宴开在云天阁,那里是皇宫最高的阁楼,由前朝的摘星阁改造而成。
前朝皇后精通占卜星象之术,前朝时,皇后常在此占卜星象,每每一看天相便是一宿。
后索性自己的坤宁宫也不住了,每年十二个月,倒有十个月住在摘星阁。
改名云天阁的摘星阁隔壁便是东宫,温宁在皇宫居住的一个月,每每路过此地,却从未主动踏足过这里半步。
今日的云天阁,倒有前朝几分旧影。只启动三层的阁楼,今日将上两层的红封摘除了,在最顶层的阁楼上,举办了守岁宴。
敏玉在前引路,伸掌指向云天阁,道:“王爷,王妃,守岁宴便在这云天阁举办。”
温宁抬头看去。
红楼灯火璀璨,最上面,有人站在宫灯前,只是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温宁险些落了泪水。
她为遮掩情绪,侧眸看向自己父亲。
温辅良站在红楼下,抬头看着最上面,愣了许久的神。
那年,也是这样的大年夜,这个红阁楼,他如是站在楼下,女子声音清冷。
“温辅良,仇怨解开了吗?”
他尚且年轻,身着显赫的红袍,不敢抬眸看她,撩袍长身而跪:“娘娘,辅良不知何为仇怨。”
女子声音从高处传来,带着笑意与冷寒:“本宫要送你两个字,一字清,一字正。”
他已是这样的年岁,这两个字时刻不敢忘,至今平王府仍有他亲笔提写的清正二字悬挂在暗室。
她死后,他曾拿奸臣血肉祭奠她,他这一生,不曾臣服于任何一位皇帝,她若还在人世,他只认她为主。
只可惜,那样的一个女子,围困于情字,为这一字画地为牢,终究落了个抱憾而终。
几步一座的宫灯,分明照清了他苍老眼角的泪水。
温宁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定睛再看去,温辅良已然迈步,向云天阁走了过去。
她猛眨了几下眼,将眼底的泪意驱散,再看云天阁,阁楼上长身玉立的身影不见了。
她将红灯璀璨的云天阁仔仔细细地上下看过,觉这样的红楼有些眼熟,却也记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了。
阁楼上,守岁宴一切皆备,伴随着太监冗长的喊唱声:“平王、平王妃,骄阳郡主驾到——”
悬挂着红灯的长廊上,温辅良率先迈入众人眼帘。
他人至半百,步伐矫健,一身紫蟒袍,头戴九旒冠。半白的长髯,配上一双狭长的眼眸,含威深沉。
却当对上一双,同为狭长的眼眸后,明显愣怔了一下。
他怎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