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狠瞪着她,那把匕首也不再颤动。
姜芜满不在意道:“木已成舟,烦请姑娘尽快。”
抛出橄榄枝的时候,萤便知她心怀叵测,但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牵扯着自己,无法给出一个拒绝的理由。
凌煦看着眼前大雾,不知不觉中,走到陛下的右侧。
他们所带的行囊,并不算多,只可惜那辆顶好的马车,被弃在林中。
他压着剑柄,柔声道:“陛下,天象有异,便是入夜也不可能毫无动静,恐怕.......”
姜芜当然明白,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怪异之极。
她甚至见不到彼此的影子,雾中只有他们的脚步声,而萤在其中,似乎并不受任何的干扰,就好像与大雾同流。
也不知几个时辰了。
“这迟迟不见宫门。”凌煦瞥眸盯着浓雾,剑柄转开了一寸,“姑娘,你是在带我们兜圈吗?”
萤漠视般答道:“公子明知雾大,路且难行,我又不会同你似的,做出恐吓之举。”
凌煦闻言就想拔剑,胳膊一沉,被姜芜牢牢压住。
他微愠道:“那是怕你来路不明,本侯试探一番罢了,陛下为何拦我?”
“收剑,有术开路,别给孤惹麻烦。”姜芜面迎着大雾,话音轻飘飘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凌煦闷不吭声的,别扭道:“此雾乱眼,暂不论萤姑娘是否在瞎带路,待久了总归危险。”
姜芜侧过身,唇角扬起弧度。
“那你不该去呛她,理应虔诚祈祷,让我们平安走出这场大雾。”
“陛下竟信那些怪力乱神。”凌煦警惕地望向四周。
他不解,一把匕首而已,能有多大的本事。
“小侯爷慎言,你......”姜芜话音刚落,神色紧张道,“等等,何方传来的剑鸣?”
“别听。”萤下意识的反应很快,反握匕首,一手紧紧地拽住她。
姜芜恍惚中,仿佛看见了南旻月坛的尸山血海,帝师的头颅,就掉在她的脚边,血淋淋地朝着自己。
还有一双描述不清的......眼珠。
大雾原本缭绕,也不知哪来的血雨,将它冲刷殆尽,弥留之际,只余血腥的气息。
姜芜看左袖破了一口子,深知此乃凶相,横竖避不过。
“......小阿芜。”
佩剑出鞘的瞬间,随之而来的,无疑是这声轻唤。
姜芜屏着呼吸,抬起眸,握剑的手仍在抖。
来者神情镇定,不苟言笑道:“经年未见,殿下安好。”
姜芜看着他的面容,出神了。
“你是谁。”
“在下是南旻的帝师,亦是殿下的老师。”帝怀恩撑伞,悠悠地站到她的面前。
姜芜话中带着敌意:“荒谬,帝师已逝多年,休得放肆。”
帝怀恩失笑道:“也是,为师早死了。”
“你化形扮他,究竟意欲何为。”姜芜持剑同他对峙。
帝怀恩看了一眼,并指在剑锋,欣然道:“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殿下的梦里,尽是为师的影子。”
“只是影子而已,捕风捉影的事,有何值得你说的。”姜芜嗤之以鼻道。
“若是我那义子的事呢——”帝怀恩划过剑锋,把伞偏了过去。
姜芜默不作声,甚至不敢再去看他。
雨势逐渐猛烈,而剑锋旁不沾一滴血。
“看来殿下做好抉择了。”帝怀恩抖了抖伞面,摊手道,“为师请你喝盏新茶。”
“老师亲手所泡的茶。”姜芜话说一半,眸光黯淡三分,“本殿却之不恭,只是浓的喝了不眠,淡的喝了不顺,此茶的火候,你可得把握住了。”
“为师有分寸。”帝怀恩背过手,见她把剑侧到一边。
“看着你顶着老师的那张脸,同本殿说话,还真是挺稀奇。”姜芜冷声道。
帝怀恩踩过小水潭,笑道:“难道殿下没想过,为师出现在这里,皆拜你所赐。”
姜芜愣神地听着这句话,思绪一时间烦乱。
见过东棘的咒,控人心神,哪见过引渡亡魂的。
她神色不变,只道:“如此说来,你得谢谢本殿,否则连个形都无。”
帝怀恩撑伞的手,似乎因为这一句话,虚晃了一下。
“老师不是要烹茶吗?”姜芜扣着剑,抬手指了指,“走吧,喝完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