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小拇指被空谷幽兰女士切掉以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很消沉,比失去那半条左腿还绝望——因为我毕竟不是用“一指禅”的方式敲电脑,所以那根看起来毫无用处的左手小拇指,其实在实际工作中承担了重要的责任。
一切,只有当失去它的时候,人才会切身的感觉到它存在的意义。
所以那段时间除了写作以外,我最大的成就就是偷偷的用只有我能看懂的符号记录日期,记完之后就把那个文档扔进垃圾箱——我很担心空谷幽兰女士会翻看我的电脑。
但是我对于日期的执念已经发展到了病态的地步:有时候我只不过昏睡了5分钟,可是醒来以后我必须把时间倒数回去,以确定我没有遗漏任何一秒钟的时间。
“你丫快要疯得跟她一模一样了。”有一回,我那暴躁的仆人对我说。
而百无聊赖的我立刻回怼了它一句:“那又怎么样?”
坦白的说,在我失去左小腿以后我的写作进行的还挺顺利的,因此空谷幽兰女士总是称那段时间为我的“康复期”。
不过“挺顺利的”这种说法也还是太含蓄一些了:对于一个只要没有烟、或者背疼头疼二者居其一就半个字都写不出来的人来说,我在“康复期”的写作速度可不仅是“挺顺利的”这么简单,而是“惊人的”。
如果不要脸的说,我简直觉得我那段时期表现得英勇无比,但如果把这件事说穿了,那我就只能承认当时我是在逃避,因为我的伤口实在是太疼了。而当我终于开始真正的开始康复的时候,我那条根本不存在的腿变得奇痒无比,这种痒竟然比疼痛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因此,我不止一次在半夜的时候醒来,用右腿去搔那片虚空——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种感觉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幻肢痛”。
不过即使这样,我依然还在继续写作。
一直到我的左手小拇指被空谷幽兰女士切掉、以及那个可怕的生日蛋糕事件之后,我几乎再也写不出真正的东西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失去一条腿的时候,虽然我差点儿因此而死去,但我仍然能继续工作;可是因为多了一句嘴就失去了一根看似毫无用处的小拇指之后,我彻底崩溃了。
我在发烧,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了。不过这都是小事儿,因为我的体温最高也才烧到38度多一点儿,我都回想不起这个温度要是放在两三年以前会不会被隔离了。
而且问题也不是出在我发不发烧上。我觉得我发烧也许是因为体力衰弱引起的,而不是伤口感染了。况且发点儿小烧对于空谷幽兰女士这种老护士来说也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因为她的卫生间里多的是退烧药。
于是她喂我吃药,然后我觉得好多了……虽然身处这样的诡谲之境,但我还是我尽可能的想要复原。可是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总之自此以后我就再也写不出能让我满意的东西了。
我把问题归咎于Q、T、Y(not quantity)。但说实话,只不过是掉了键盘帽,能跟失去小腿比吗?何况如今我又多丢了一根小拇指?
总之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反正有个东西在搅乱我的梦,缩减着我的气力——我怀疑,我已经落入了一个看不见的妖怪的嘴里。
反正从实际情况来看,我在被切掉小拇指以及发烧以后所发生的事相当显而易见:我写出的东西不是太多啰嗦,就是太过抓马,而我却对这些文字毫无办法。《若兰还魂记》的故事连续性正在流失,而且流失的速度与空谷幽兰女士地窖里日益猖獗的鼠辈渐成正比。在《火凤凰》中,我足足用了三章才让丁仲衡牵得乔若兰的手,而此时乔若兰那位堪比奇葩的闺蜜白绮霞的出现,瞬间将我之前的努力打到深渊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