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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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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热的太阳炙烤着沙石,地面腾升的热气扭曲着视线,连续几天酷热下的赶路,所有人都显得精疲力竭,邵洺坐在骆驼背上,那身白色的斗篷已经被黄沙染得发黄,没人说话,耳边只有驼铃叮当的声响,遥远得仿佛来自天边。

李岚轩看着前方漫无边际的黄沙回头:“前面有个沙丘,我们可以在背阴处休息一下。”

听到领头的发话,所有人都精神一振,不自觉加快了行进速度。邵洺没出声,裹住口鼻的围脖下看不见他的神情。

正走着,突然驼队出现了惊乱,那是来自动物的本能,躲避危险的本能。地震了,不知是不是错觉,随着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震感变得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频繁,人们慌乱着安抚不安的骆驼。

不远处传来一声沙哑的惊呼,是潇潇,白烬朝声音的方向转头,正好看见邵洺从骆驼背上摔下来,还未等他反应,俞千戈已跳下骆驼抱起邵洺检查他是否受伤。

“不用担心。”俞千戈回头安慰潇潇,一边扯开用来防止风沙灌进口鼻的围脖,拿出自己的水袋喂到邵洺嘴边,邵洺就着喝了两口摇摇头,他看起来还有意识,但明显有些脱力。

俞千戈收起水袋,考虑在到达休息地之前该把邵洺交给谁照顾片刻,潇潇与他同乘一匹骆驼,此时他也不能抛下潇潇只顾邵洺一人。

“交给我吧。”白烬下了骆驼向他走来,俞千戈看了白烬一眼,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白烬将他抱上自己的骆驼,邵洺软软靠在白烬怀中闭着眼,已经没了打趣他的心思,白烬用手试了试邵洺的额温,可惜此刻他自己手上的温度也因外界影响而发烫,无奈,白烬摘下自己的兜帽将额头贴近邵洺,还好,没发烧也没明显脱水。

放下心来,白烬垂下眼,此刻的邵洺看起来毫无防备的模样,印象中,这人总是一副握尽先机的样子,从不试图坐以待毙。

不甘吗?白烬随手将邵洺的兜帽戴上,再将自己的拉上,握住缰绳。

地动过去,驼队继续前进。

邵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他在做梦,很奇怪,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他看到了顾云间,尽管背影模糊,他还是一眼便认出那是顾云间。

他立于高台之上,在艳阳下回首,似乎看向所有人,又好像谁也没看,日光灼灼,灼伤双目,世人万千,可他却希望他目中只有自己一人。

他抬手遮住那光,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发生过的,还是只是梦里的场景,但他知道,是啊,顾云间就是那样的人,他心系天下苍生,天下太大,苍生太多,于是再也容不下一人。

一转眼,他又看见了红烛高堂,大红的喜字成双悬在他头顶,他持剑前刺,倒地的不是记忆中的新娘,而是身着喜服的李岚轩,那熟悉的眉眼,只有失望。

他还能想起幼时落梅山庄的落雪袭梅,他知道那美景就在门外,可他再也看不到了。

他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口,像在读一句早已写好的台词:师兄,你厌恨我吧。

如释重负。

梦外传来急切的人声,遥远又模糊,邵洺回过神,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女子松了一口气的脸,嗓子有些哑,邵洺低咳一声问她:“潇潇,我睡了多久?”

潇潇轻轻摇头:“公子没睡多久,只是一小会儿,我们刚到沙丘下休整没多久,小崔副尉好像有什么发现,带人去前面探路了。”

“那便好。”邵洺撑起身,还有些乏力:“他们在说什么?”

潇潇转头,那个在见荒重金请来的向导正面露急色和李岚轩说着什么,可惜这位大叔的官话实在令潇潇不敢恭维,她一句也听不懂。

“他说沙尘快来了,让李庄主尽早做好准备躲避风沙。”旁边有人接话,即使在酷热难挡的大漠也让人觉得冷冷清清。

白烬说着,递过来一个水袋,邵洺弯眉一笑,接过水袋给自己灌下一大口站起身:“走吧,我们去看看崔忌回来没。”

邵洺盖好水袋,缓了一口气,大步向李岚轩那边走去,白烬落后两步,思索刚刚邵洺应该做了一个不太开心的梦。

余光见邵洺等人走近,李岚轩转身:“可还好?”

“多谢李庄主挂怀,无妨。”邵洺客气微笑,好像只是歇息了这么一会儿他便已完全无碍。

似乎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好说,李岚轩简洁转述了向导所说:“依向导所言,离风沙袭来还有些时间,先前有人言,隐约看到前方沙丘后似乎有几座山峦,那位崔兄便带人前去查看,或许可以等他们回来,若属实,便可以前去那边躲避风沙。”

邵洺心中早有预料:“若前方确实有山峦,那或许便离我们的目的地不远了,这片山峦之后应该就能看到我们在找的彧西古国遗迹。”

李岚轩心神一振,这趟漫长的旅途终于接近终点,但又随即沉下去,路途的终点是到了,可危险却没解除,传说中囚黑龙以镇之的彧西古国地宫听起来可不像什么安全之地,即便全身而退,这杀人不眨眼的大漠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些疲惫的不速之客。

李岚轩收敛思绪:“我先让人收拾准备,不论崔兄等人是否能及时带回消息,也有个应对。”

“依李庄主所言。”邵洺点头。

还好,不到一刻,探查的人回来了。

“公子,李庄主,前方确实有一片石峦,规模不大,石峦后依稀有建筑的痕迹,崔大哥和几个兄弟留下继续探路,特让小人先回来告知。”

李岚轩与邵洺对视一眼,邵洺回头客气道:“有劳了,一会儿还麻烦小兄弟带路。”

那年轻人低头不亢不阿道:“公子客气,此乃小人职责所在。”

整装待出发,刚刚消失不见的俞千戈也回来了,趁无人关注将一张纸条交给邵洺,内容很简洁,只有一个距离。

有人想当那捕蝉的螳螂,可又怎知后面没有黄雀。

将纸条毁去,邵洺喊来潇潇,将一封信交予她:“潇潇,这是我重绘的图纸,一会儿你想办法脱身,我会让两名士兵随行保护你,去找埋伏在后的归雁城将士,他们的长官认得你是我的随身侍女,带他们来这里。”邵洺轻轻笑了笑:“你知道,这般生死攸关的事我还是比较信任自己人。”

潇潇接过信封,紧紧捏在手中面露担忧:“公子……”

“沙鹰帮的人一直跟在我们后面,与李岚轩合作那夜我虽让千戈拔了他们的探子,但不知他们用的什么法子在这茫茫大漠中又找上来了,果然被沙鹰帮盯上的人都难以逃脱。”邵洺叹出些许无奈:“墨烟来的消息有些迟,留消息给援军的方法太晚了,只能让你前去。”情形算不上乐观,可邵洺还是说得轻描淡写:“不必太担心,千戈和阿烬在我身边,还有崔副尉在,倒是你保护好自己,早去早回。”

沙鹰帮,潇潇知道,是这边域最庞大的劫匪,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他们常年游荡在沙漠地带,人数众多,手段狠毒,朝廷一连出兵剿了多次也不能将之覆灭,还因此牺牲了不少将士,此行沙鹰帮迟迟不出现,看来就是打定了让五大世家的人引路的主意,而此时,目的地将至,食髓的恶鬼闻着血肉味已经追上来了。

多说无益,潇潇当机立断,端正地行了个礼:“潇潇定不负公子所托,还望公子多多保重。”

邵洺微笑颔首,潇潇转身离开去做准备。

邵洺目送潇潇远去,敛去笑容,愁眉苦脸转向俞千戈:“千戈,我怕死……”

俞千戈面无表情:“……你非要听我说吗?”

邵洺点头,面上那一如往常的笑意带着点顽劣的期待。

俞千戈似无可奈何般轻叹一声,半死不活道:“只要我不死,定不会让公子先入黄泉……”

邵洺心满意足,乐呵着打算去找李岚轩,俞千戈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跟在邵洺身后。

沙暴将至,身后是蠢蠢欲动的沙鹰帮,前方是未知的彧西古国地宫和以极乐坊的消息网也摸不清行迹的摩圪教徒,赵家的图纸来自摩圪教,他们能找到这儿摩圪教必然也能,可托他家公子的福,他一点也紧张不起来。

尽管才休息没多久就要继续出发,但没人有怨言,没谁想直面大漠中的沙尘暴。

李岚轩留在后面殿后,邵洺让自己骑乘的骆驼走近他轻轻道:“李庄主,我的人传来消息,沙鹰帮的人在我们后面,看来他们打算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李岚轩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想来赵公子也有后手,有何安排?”

邵洺笑着摇摇头:“进地宫,取宝藏,只是我们没时间慢慢探查这地宫危险了,然后坚持到援军赶来。但我最担心的,是此时还未露面的摩圪教究竟躲在何处虎视眈眈。”

“你选择混入五大世家中就是为了等摩圪教的人出来吧。公仇还是私怨?”

驼队行进的速度明显比先前快得多,李岚轩和邵洺坠在队伍后方并排而行,俞千戈,白烬和李岚轩的亲信不远不近护卫在一旁。

“是公仇也是私怨,摩圪教近几年的小动作圣人可是不满得很。”邵洺轻笑道,却不提他的私怨究竟是何。

李岚轩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微微挑眉揶揄道:“你此时向我透底,就不怕我带人临阵脱逃,这大漠深处鬼神莫问,奉礼郎命令得了归雁城的士兵,可管不了这些以武乱禁的狂徒。”

邵洺失笑:“李庄主玩笑话,你我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何况我混入五大世家本就因为摩圪教的目标是你们,在他们得到想要的之前,我想他们并不会放过五世家的人,有我在,李庄主和魏秋姑娘才有好好走出这沙漠的可能,落梅山庄与魏家将来也才能长久,至于……”说到此,邵洺颇为遗憾地叹息:“棋盘之上,若是一子也不肯弃,如何能胜?我并非是让诸位去赌命,而是请诸位能与我一同赌命。”

李岚轩看着前方的人们,目光平静:“那邵公子可千万别先过了奈何桥,我可是把落梅山庄的未来都压在公子身上了。”

邵洺看向李岚轩,玩笑般道:“不知李庄主来前可为自己交代好后事?”

李岚轩皱眉思考片刻,叹息:“可惜,忘了。”

“那李庄主也别永远留在这里了才是。”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天高地广,敌暗我明,棋子已摆好,只等你死我活。

“邵公子,路已至此,李某也想看看那传说中彧西古国囚在地下的黑龙究竟是何怪物。”李岚轩看着邵洺,眼中清爽的笑意还未散去,不畏不惧。

“那便,同往吧。”邵洺移开目光。

还未等驼队借石峦地势搭好防沙的帐子,风沙已经逼近,明明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烈阳高挂,转眼间大风已经裹着沙尘遮天盖地而来。

“快,找地方躲起来,别乱走!”李岚轩大声催促着慌乱的人。

俞千戈一把将邵洺塞进一个士兵们刚依着石壁搭好的简易小帐子中,自己和白烬紧随其后,里面的士兵顾不上礼数,试图让这个临时的避所更牢固些,找不出加固的东西干脆把自己抵上去。

风咆哮着,将沙子砸在所有有形之物上,摇动这一方小小可避之地,又有几个灰头土脸的人挤进来,帐子里更拥挤了,不知是谁点了盏微弱的灯小心护着,才让里面不至于令人什么也看不见。

或许是愈发狂暴的风声过于可怖,人们好像都没有交流的心思,只有偶尔的窃窃私语。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好像缓了,俞千戈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公子,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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