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皱了皱眉:“我不满意这个答案。为什么他是哥谭企鹅人的手下却为卢瑟工作?”超人摁着耳机,照说了。
高恩没有回答。他的动作不太适合抬头,更别说超人还飞在半空中,但他还是尽力把头昂起来。他的目光落在超人的耳机上。
你很难想象这道目光。反派该是什么样子的?仇恨、愤怒、不甘、心虚,在他眼中通通没有。他看着那耳机,像看见某年某月某日死在某小丑爆炸案例的妻子,像看见再也不会叫“爸爸”的女儿,像看见哥谭里于烟尘火光中倒下的那座楼房,像所罗门关押的魔鬼注视救他的来人,堕入深渊的孤魂野鬼凝视天国的英雄。他说:“蝙蝠侠。”
蝙蝠侠不会回答他。超人却皱起眉头:“别耍花招。”他可不喜欢这些罪无可赦的罪犯和他的蝙蝠侠说话。
高恩不理他。即使他为卢瑟做事,他骨子里也是个哥谭人。他只是冷酷却隐含热切地问:“蝙蝠侠,你还记得我么?”
蝙蝠侠谨慎地说:“高恩·戴纳,原GCPD高级警官,在小丑的犯罪活动里失去了家庭,于是投靠到稻草人手下……我为此哀悼。”超人听到他曾经也是一名警察时,也露出了对一位失去一切的普通人应得的同情与悲伤的神色。
高恩毫不在意他们对自己的态度是敌视还是怜悯,只是冷笑道:“你知道我的一切,当然,你是蝙蝠侠嘛。但你只是听说了安娜和杰西卡的死讯,看到冷冰冰的文字,又怎么会知道我亲眼看着楼房炸成一滩钢筋混凝土的烂泥的感觉?你又怎么会知道,当我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拯救别人的时候,我的妻女却被无用的废物和恶心的罪犯害死,我那时的感觉?”
蝙蝠侠半晌没有说话。他从这低语控诉中感到一种钝痛。是我的错,他想,如果我那时更快地找到了小丑,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他总是把罪恶归结在自己身上,这令他如鲠在喉。
“对不起,我很抱歉……真的,是我的错,我很抱歉,高恩。”他轻轻喘息,“你是一位伟大的警官,灵魂绝无仅有,我曾以为你会是一个很好的搭档……你曾经是。我真的,很不希望再看见一位‘双面人’了……”
高恩自以为隐蔽地蜷起了身子,他被这叹息式的、仿佛无心的“曾经是”刺痛到了。他很想大声质问蝙蝠侠,这无情的义警,这冷酷的英雄,这满不在乎的搭档,这疯狂又偏执的罗宾鸟们的父亲,这目视一切黑暗与肮脏的异神——是啦,你固然是个凡人,但你又怎么会有比撒旦还冷硬的心肠?盖亚尚且恸哭,你的心怎么又像西西弗斯一样坚定固执?
你是魔鬼还是天神,是凡人柔软的灵魂还是像宙斯一样无情如利刃?二代罗宾死时,你曾如一个普通父亲一样痛哭吗?如果爱意比海要深沉,为何不杀的原则仍然如同一道烙印一样刻在你的心上?
“告诉我,你是真的吗?还是只是哥谭的幻想;小丑又是真的吗,抑或他就是这座城市的本身?”他着魔一般低吟,“你告诉我,我的选择是堕落吗?我该上天堂还是下地狱?神是否庇佑众生?如果祂睁着眼睛,为什么不看着哥谭,不看看我?”
超人皱了皱眉头,警告般对他变红了眼睛。可高恩并不畏惧他,一个陷入魔怔的人还会害怕热视线穿脑而过吗?失去一切的人还会害怕再失去一条命吗?再说了,超人又不杀人。于是他根本对超人的恐吓不予理睬,只是盯着联通蝙蝠侠的耳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