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拂林,枯叶沙沙,虫鸟协鸣。
通往七竹村的山路,谢诤坠在孟元香身后走过多次,沿途无序散落的老树,轻摇曼舞的纤草,与露珠交相辉映的小花,都清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谢诤离开暂居的山洞,轻车熟路地踩着被杂草虚掩的小径,从薄雾缭绕的林间穿过,惊得野兔狂奔,山鸡胡乱扑棱。
往山下急行一小时,良田成片,阡陌纵横的七竹村,便映入了眼帘。
今日运气不错,谢诤还未想好该如何去寻人,那人便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一个穿着灰纹筒裙,将银丝挽成髻的老妇人,正俯身寻着茉莉花的踪影,一点一点地缓步向他走来。
整个七竹村只有阿婆与哑女,才会身穿民族特色如此浓烈的筒裙。
谢诤背着挎包,将路上顺手打的两只灰兔提在手上,迈着阔步走了过去。
阿婆年纪大了,眼睛跟耳朵都不好使,直待谢诤走到跟前,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
谢诤的气质向来冷硬,最近又一直与野兽为伍,身上环绕着的浅淡煞气,即便是五感迟钝的普通人,也能察觉到那么一两分。
阿婆左手一抖,刚摘的茉莉花滚落在地,她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向着村子的方向退后了两步:“你是谁?”
见状,谢诤瞳孔微缩,内心一阵默然。
在外面肆意太久,竟然忘了恢复伪装,收敛气息,他潜藏在骨子里的侵略性,一个不察便散到了外面。
谢诤停下脚步,双手举高,以示自己并无恶意,看来徐徐图之是行不通了。
他抿了抿唇,决定单刀直入,有话直说。
至少大大方方地问,能显得磊落坦荡,没那么容易被定性为坏人:“请问您是七竹村会做鲜花饼的那位阿婆吗?”
谢诤语速不快,腔调也尽量委婉柔和。
只可惜人类面对凶兽的恐惧,是千百年来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危机,被深深融刻进遗传基因里的。
这种由捕食者引发的生理颤栗,绝非柔声细语就可化解,所以阿婆还是因而倍感压力,心头不禁微微打怵。
好在阿婆视力退化,心眼却明亮,能平安寡居多年,将一个哑女好好拉扯大的她,往日里显然没少遇事与平事。
那点没缘由的惧意,虽会让她心生警惕,却还不至于叫她落荒而逃。
当然,这跟谢诤的皮相,也很有关系。
谢诤剑眉星目,皮肤瓷白透亮,蕴着淡淡的光泽,身上的素白衬衣,干干净净,不见一丝褶皱,一看就是家境良好,吃着供销粮,不用地里刨食的人物。
她定了定神:“是的,你找我有什么事?”
谢诤指了指手中的灰兔:“小子慕名而来,想跟您换些鲜花饼,拿回去送给亲友尝尝。”
随后,他又微微躬身:“若是可以,还想向您请教下鲜花饼的做法,当然我不会白学,且只在自家用,绝不会拿它去做营生。”
阿婆又瞅了他两眼,心中闪过一丝盘算,肃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儿的人?干什么工作的?又是如何知道我的?”
谢诤随身带着介绍信,倒是不怕她问:“我叫谢诤,是下乡知青,现住东篱村,在永和县的运输大队工作,是在国营饭店吃饭时,听其他顾客谈起的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