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透雨浮花猎影,长安城蓄谋已久的沙尘暴没撑到巳时。
东风来时,暗香从崇仁坊右相府扑向皇城。
一扇朱漆小门,咣当一声,向两边弹开门神都被这一脚踢懵了。
受不住的墙面,留下几道磕痕,经年的尘土扑扑的扬起落下,三个侍卫沿着右相府那片凌霄花墙过来,正巧看到此门。
里面没有想象中堆金叠玉,凌霄花藤的主根正埋在此处,根系缜密,标有序号,沿它该走的路径一路向上,依附于主墙,凌驾于主墙。
右相府被三皇子李嘉同带人,前前后后搜查两遍,第一遍抓人,第二遍确定右相的书房,收集证据。
相府一干人等,被赶到茶井旁的小院儿里,刀身拍打在他们腰臀处,一路锥心刺骨。
年轻点的小娘子,害怕的躲到人后,有的偷偷握紧匕首,生怕被凌辱。
这可苦了男人们,盯着受惊过渡的小娘子,就怕有点风吹草动,她们会莫名其妙的把自己送走。
约莫一个时辰,相府已经落在李嘉同手里,他守在门前,只等他名义上的未婚妻白湘舲回来。
不多时,湘舲出现在相府门前,马车还未停稳,李嘉同居高临下的向她走来,不到一瞬突然捧腹大笑,将揉成一团的家书仍到她脸上。
“且要珍惜这最后一封家书,右相怕是以后只能托梦问你,你阿娘夜里可还会腿凉。”李嘉同一脸幸灾乐祸。
湘舲重新审视李嘉同,他面宽无须,眉长而细,五官齐整的有些婊里婊气,因为过于集中,显得那张脸圆的像个磨盘。
她一路上都在想,相府面临的境况,现在她好像明白点什么。
李嘉同手底下有人掌管北囚寒窖,不肯认罪的囚犯都会被送去,到了那里可不管你男女老幼,人人都是行尸走肉,听说连口热水都要用东西跟窖头去换,到了那人不管什么身份,通物只认金银兽皮、药和烈酒。
“我该怎么做?”湘舲轻声细语,脱口而出。
李嘉同误以为湘舲怕了,得意的眼睛都眯起来:“南介被烧的那地方,不知情的人以为是一处仓库,实际上可是一处侯门贵胄游玩的地方,不少富商的店铺存着大量的过冬的物资。”
“还有件事,连圣上都还不知道,南介太子和太子妃也死在大火中,真是可怜,太子妃有孕即将临盆,南介的国君可是非常看中这第一个孙子,你阿爷直接端了人家一家子,你说南介恨不恨。”李嘉同低下头小声对湘舲咬牙切齿,同仇敌忾的摸样好像被端的是他。
“南介派人面见圣上,态度到还诚恳,只说求娶右相嫡女,嫁妆只要粮油和生活必须的物资,逼急了他们会举国来犯,我只能忍痛割爱,亲自来送你一份大礼,才体面。” 李嘉同两片灰色的嘴唇,吐出的尽是薄情。
湘舲知道李嘉同要的是什么,无非是不能自杀,不能逃跑,不能反抗。
他知道她在南介将面临生不如死,他当初可是当着圣上的面,在阿爷临出征前提的亲,她虽不愿却没反对。
她想不通,两人一没结怨,二无私仇,他为何突然翻脸不认人。她对李嘉同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觉得这人来的有些可笑。
湘舲每走一步,心口处的气血都跟着沸腾上涌,蒸的她已双眼血红,她抿着唇,挡住涌上来的血,屋檐下的花红,眼前的猩红,重重叠叠的要把她拉进幽暗之中。
这时候想天不公可能有点晚。
相府这座墙,雨扯风撕的怕是要塌了。
这么急着把狼子野心亮出来,皇子又如何,一副凡心成不了大气候。
“大娘子,大娘子。”镜谭没来得及拉住湘舲,听到声音的时候,湘舲已经摔倒台阶前。
镜谭赶忙将人抱进屋,伸出左臂将桌案上的东西一扫,从腰间掏出个针囊,一抖一捻,一枚银针已在两指间,不慌不忙的沿督脉下针。
“人呢?大娘子回来了,连口茶也不准备……哎……嗓子都扯了。”
湘舲听着镜谭絮絮叨叨,感觉五脏六腑都拧成麻花,想立刻口吐芬芳。她喊不出声,只能任凭黑暗吞噬。
半晌,湘舲身体颤抖的打着摆子,猛地惊醒,手中汪着一滩鲜红,血还在滴落,周围十分安静,她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破锣嗓子喘出的粗气。
插入后背的针,被极快的抽出,若是镜谭将这银针扎歹人身上,她定要赞一句,高手,扎她且另当别论。
造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