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王爷萧汜,因谋逆大罪被先皇亲赐毒酒。其门下众人及母家崔氏接受牵连,男丁满门斩首,女眷流放千里,至今未归。
谁能相信,这样的人竟有子嗣留世。
“那位如今何处,年岁几何?”
“不可啊,康王是反贼,怎可让反贼之子——”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康王死时他的妻妾并无身孕,他们分明都在流放便自缢在了狱中。”
三人相继开口,像是谁也听不见,也听不进去对方的话。
“萧汜曾有一个十分宠爱的舞姬,因康王妃不同意入府,便瞒着她在府外养作了外室。后来这个舞姬怀上了身孕,萧汜不放心便将她偷偷养在了自己舅舅崔大将军家里。”
“崔将军的夫人陈氏那时也恰好怀有身孕,所以无论是太医上门看诊还是开具安胎药都师出有名。曾也有人质疑陈氏为何要开两幅药,崔府皆以陈氏身份贵重,需有备份良药一一糊弄了过去。虽有士子就此批判崔氏骄奢浪费,但他们到底是帮着崔汜瞒下了此事。”
“后来崔氏被抄,这个舞姬趁乱逃出了崔府,独自在外生下了这个孩子。”
“没多久舞姬便死了,这孩子则被我命人藏在了冷宫的废院里。为掩身份,随其外祖姓崔,单名一个忘字。算至今日,也快有六岁了。”
萧滐有一个宠爱的舞姬,哪怕是谋反当日都要与那舞姬在春猎场私会一事,凡是知晓前朝夺嫡机密的重臣几乎都知道,而他这样的荒淫王爷干出养外室甚至让自己舅母帮自己藏外室这样的荒唐事更是“合情合理”。
无人知晓那春猎场上的舞姬是花满烟,也已没有人能查证陈氏开两幅安胎药确实是因为仗着崔氏权贵显赫,宁愿浪费名贵药材也要在日常需要的一副外额外备上一副。
宋元落说的都是事实,所做的也不过是在表述时让事实出现在了错误的地方,却让人无从辩驳。
“当日为陈氏看诊的是哪个太医?”墨河忽然问道。
“这我便不知道了,不过以萧汜和崔氏那时的身份与地位,再考虑到太医院众太医的性格。既具备足够资格,又热衷攀附权贵的最合适的人选,应当便是那位已经被先皇暗中处置了的前太医院院首了吧。”
这话依旧是事实,而陈氏的看诊及抓药记录同样由他落笔,这些皆可被人查证。至于其他的,早已死无对证了。
墨河也沉默了下来,最后倒是面露急色的林海深见左右两人终于没话说了,这才迫不及待道:“宋大人,那康王萧氏是前朝反贼,怎可让其子孙继承正统,不可,不可呐。”
“萧汜是萧汜,崔忘是崔忘,有何相干?”
“这,这怎会不相干——”
“林相爷,那谋逆的反贼萧汜是陛下的亲兄弟,是萧景的亲叔叔。而崔忘亦是陛下血脉相连的亲侄儿。若要连坐,亲侄子也免不了责。而若论血缘亲疏,崔忘和萧景同为先帝亲孙儿,又有何不同,年纪上崔忘甚至还是长孙呢。”
“这,这这这……”
林海深被说得哑口无言,倒是终于被一直想拦他没拦住的赵中耀劝住了。
赵中耀自然知道宋元落是在强词夺理,但她便是无理又如何,现在是他们求她办事,便是要改变她的念头也不是在此时当面用这种对她完全没有杀伤力的道德礼教来劝说她。
不过拦归拦,赵中耀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一切虽皆可查,可到底是空口无凭,我们便是信了,又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赵相还不明白吧,自谢窈死的那刻起,你我便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了,便是身后子孙万代之口,我们也堵不住了。”
逼死太子生母,绞杀太子外祖,封锁皇帝死讯,囚看太子于皇宫之内,仗百官信服无诏下令,这一桩桩一件件于他们而言是手握玉玺遗诏问心无愧,可对于无知愚钝的百姓来说早已形同乱臣贼子。
“世事难两全,天下悠悠众口我们堵不上,也不需要去堵。对我们来说更重要的,是大虞尚存,四海安定,至于骂名,也只能受着了。”
“为大虞,为圣上,为天下,便是千夫所指遗臭万年,又又何妨!”林海深激动地抱拳朝天。
“那三位又还在顾虑什么?”宋元落笑了笑,看向赵中耀,“赵相爷先去看看那个孩子吧,你会明白的,他比萧景更适合做眼前这个乱世的帝王。”
赵中耀抿唇点了点头,三人便也就此离开。
今日之后,荒院那边怕是要热闹不少了。
宋元落离开书房后绕过几个回廊又走到一座假山前,敲了敲外面的石头。
不一会儿老怪就探出了脑袋,“不走了?”
“不走了。”
“得,看来我还是有做皇商的命。”
“别贫了,你替我出宫一趟。一者回家去看看,重新安置一下。二来我要你替我去找一个人。”
“谁?”
“肃王萧朝搴的发妻,前肃王妃李襄莛。”